躺在被窝里,风野想起妻子没有表情的面容就合不上眼。因为身体互相挨着,袊子看上去睡得很熟。天亮以后,好像昨天争吵没发生过一样,袊子温和地问候早安。
“早上好。”
看到袊子的笑容,风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在身边陪着,袊子情绪就好。这未免太孩子气了,可是袊子除此之外并无它求,所以,风野并不在意。
见袊子高兴,风野不失时机的问道:
“那事什么时候可以?”
“哪事儿?”
“就是那个……”
说着说着,风野猛地低头窥视起袊子的。袊子顿时微微羞红了脸。
“傻瓜,什么时候也不行。”
“是永远吗?”
“医生说起码半个月以后。你是不是趁我不行这段时间,想再找一个?”
“瞎说……”
“不过,跟你妻子做爱吧?”
“很长时间都没gān过了。”
“如果实在忍不住,我只批准你跟你妻子做爱。”
话刚出口,袊子又赶快摇头。
“不行,我可不愿意。”
“我早就说过不跟她做爱,放心吧。”
“那你妻子怎么办呢?她不找你求爱吗?”
“她可没你那么贪。”
“别糟践人,我怎么贪了?”
风野与妻子之间的冷虞状态已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妻子几乎不主动要求过性生活。有时,即使风野尽义务似地主动要求性生活,妻子好像也集中不起jīng神,不像从前那么兴奋。
袊子根本不相信风野的解释,固执地认为,既然同居一处肯定要发生关系。袊子没有体验过现实的夫妻生活,所以对她的偏执也无需指责。
看到yīn转睛的袊子,风野放了心。可是一想到家心又悬了起来。小姨子夫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自然会觉得奇怪,孩子们也会问“爸爸没回来吗?”妻子会怎样回答呢?为保全体面,找个理由遮掩一下呢?还是对自己的亲妹妹把丈夫的不忠抖落出去呢?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是回不得家的。
风野索性陪着袊子一起出了公寓坐上电车。袊子去公司上班,风野在新宿下车去了工作间。
袊子是做了堕胎后今天第一次上班,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几天前还在为是否打胎而烦恼,甚至担心会不会因此而死掉。现在却步履轻快地走在洒满阳光的人行道上。
风野目送着袊子的背景,心中不禁感慨,女人真是猜不透。
怀孕、堕胎出了那么多血的她,现在穿着紧身裤,英姿飒慡。上星期的这个时候,受着恶心呕吐的折磨,才下了决心上了手术台。打胎之后又闹着要分手。袊子的情绪随时随身体状况而不断变化。
常说女人心多变。但是,想一想女人身体上发生的令人晕眩的变化,也就不难理解了。如果男人也像女人一样身体上能发生那么起伏巨大的变化,肯定情绪也会随之不断变化。男人之所以能比较冷静,具有理性,或许原因就在于此。
星期六、日连着两天风野没来,屋里多少有些发霉的气味。风野推开窗户换空气,然后又打开空调,点燃一支烟。
突然电话铃响了。刚拿起话筒对方已挂断。风野立刻意识到是妻子,但是又无法印证。
只要是外宿不归的日子就常有不说话的电话打过来。可能是试探自己是否真在这里。总之,这种电话让人窝火。风野一想到昨天夜里不在这儿,不由得心中发毛。
风野突然想,如果不回去又会出现什么结果呢?gān脆不回去,搞个下落不明,到时妻子别说发怒了,恐怕哭着找都来不及。
思绪纷飞之间不觉已近正午。
四 渴爱
1
对风野所从事的工作性质来说,即无寒假,亦无暑假。
现在,正分别为一家周刊和一家月刊杂志写连载,每星期一的前一天是周刊杂志的截稿日,最紧张。另外还有些像人物评介什么的零散活儿,随来随gān。
手上的活儿积压起来时,星期六、星期日也没有了。与此相反,没活儿时,平日也成了假日。上班族按星期、月的节律行动,而风野则不然,他是按截稿日行动。
从一月份开始在周刊杂志上写的连载,至七月底结束。因此,八月里多了些空闲的日子。
但是,并非闲着就一定让人高兴。因为闲着就意味着收入实实在在地减少。
自由职业不同于受薪阶层,没有奖金,更没有各种补贴,就连住房、jiāo通补贴、退休金也没有。每月的收入也不稳定,如果因病卧chuáng,第二天就没有进项,生活上缺少安定感。
周刊上连载的结束,使风野的收入也锐减了三分之一。幸好从十月份开始,已约定在一家新出版的周刊杂志上负责一个专栏。另外,十一月以后,以前写的人物评介将结集出版,这会带来一些版税收入。要是没这些收入,真会坐立不安的。
八、九月不太好过,但因此却可以从容地看看书,补充新知识。
风野写作的范围涉及社会、经济、时事等方方面面,所以,必须不停地了解各种事情,阅读各方面的书籍来收集素材。比如说要描写一家企业的内幕,就需要了解上至董事长下至普通职员所思所想,否则写出的文章就不会有读者。
“跑太快了会摔倒,该经常停下脚步思考。”
这是风野放弃了固定工作后,一位前辈作家送他的忠告。现在这两个月正好停下来进行思考。
今年八月的盂兰盆节正好是风野亡父的十三周年祭日。风野老家在水户,每年夏季妻子、孩子都回去。风野这次想一起回去一趟,悠闲地多住些天。
老家有亲戚,还有很多高中时代的朋友等着自己,跟这些与自己工作没有关系的人jiāo谈非常轻松愉快。
风野每年盂兰盆节和新年回老家。年逾七十的老母和弟弟一家人住在那里。每年只有这两次会面,每次风野都留下些零花钱算是尽尽孝道。
风野原以为袊子不会反对他回老家的计划,没想到袊子一听就拉下了脸。
“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还想回老家看看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回去不是挺好嘛。”
“你让我这副样子怎么回去?”
“什么样子?”
“回到乡下去,那么多亲戚朋友要是问我为什么还是独身,你让我怎么回答?”
“新年时你不是已经回去过一趟吗?”
“是回去了,可是只在家呆了一天。我妈苦笑着央求我快点出嫁。给我看了不知多少张求亲的男人照片,真烦死人了。这次我回去不完婚的话,大概不会放我回东京的。”
袊子的老家在金泽,那一带人们的观念比较守旧。如果看到从东京回来的快三十岁还未嫁的姑娘少不了说三道四。
“这副样子,恐怕连我妈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那是因为你说过讨厌乡下,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