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该那天没告诉袊子自己今天回来。其实,也对袊子说过“三天后回来”,可是当时袊子回答说:“急什么,多在那里住几天吧。”问题在于自己应当再qiáng调一次三天后肯定回来。不过,当时认为,万一事多或许要推迟一两天,也不敢一下把话说死。以袊子的聪明肯定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是,袊子不在,今晚上自己在哪里睡呢?平时觉得拥挤的家,现在似乎又过分空旷。还不如回工作间睡呢。于是,风野关上书房的窗户,出门前又给袊子打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
在去工作间的路上顺便吃了晚饭。九点以后,风野再次拨通了袊子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么晚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可是,想见到袊子的心情越发变得qiáng烈。犹豫再三,风野决定还是去袊子公寓亲眼落实一下。
即使她今天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那里睡。风野出了工作间,拦了辆出租车。到袊子公寓时已经过了十点。
按下对讲机的按键后,里面无人应声。风野这才开门进屋。一切都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风野先打开空调,又从冰箱里取出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十一点左右,风野刚在沙发上躺下,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袊子不会往一个人没有的自己房间打电话。但是,风野在一瞬间又觉得就是袊子,伸手抓起话筒。
“喂,喂。”
传出了声音是个青年男子。风野手握话筒几乎窒息了。
“袊子吗?”
“喂,喂。”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断传来,风野知道不该回话,就默默地拿着话筒。那男人又喊了几声嘀咕着“奇怪”,就挂上了电话。
风野愣了一阵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似地把话筒放回原位。
好像对方就在等着话筒归位。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风野没碰电话,数着铃响七次对方才挂断。
肯定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准是以为既然有人接,袊子一定在,所以才打了第二次。
听那男人的声音约三十来岁,显得年轻宏亮。他直呼“拎子”而不是衿子的姓,说明与衿子熟识,或许是衿子的朋友。
可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夜里十一点以后给独身女人打电话该不是别有用心?
刚才真该回一句“我是矢岛”,吓他一跳。
这个电话搅得风野心绪不定。电视也不想看了,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一门心思地琢磨起刚才的电话来。正在这时,门口似乎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不会是衿子吧?风野侧身盯着门口,门开了,衿子正在那里弯腰脱鞋。
“哎?……”
风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但是心里有气不愿意到门口迎接,所以又坐下了,衿子已经走了过来。衿子上身桔huáng色短袖衫,白色裙裤,右手拎着一只大旅行箱。
“你去哪儿了?”风野本想心平气静地说话,但不由自主地用斥责的语气问道。
“伊豆。”
“我可是按约定的时间下午回来的。”
“是吗?……”
衿子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屋,放下箱子后又去往浴缸里放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跑了好几个地方。”
衿子在水池边站着端着杯水边喝边说。这三天里大概是去了海滨,衿子的脸和后背显出健康的古铜色。
“我说过今天回来吧?”
衿子并不答话,转身要往浴室走。风野暗想,自己硬是在第三天赶回来,你却回来这么晚,更气人的是,这么久没见面了,连个笑容也不给,真扫兴。
“刚才有你的电话。”
“谁来的?”
袊子进屋以后头一次显出认真的表情。
“是个男的,我不认识。”
“你说话了吗?”
“没有,我只拿着话筒听。他喊你的名字。”
“可能是北野君?”
“你们公司的?”
“一起去旅行的朋友。”
“就你们两个人去的吗?”
“想到哪儿去了!”
袊子苦笑了一下,用双手往后摆了摆头发,推开了浴室门。
“你还没回答我呢!”
“别像审犯人似地说话行不行?”
“我问你到底跟谁去旅行的?”
“公司的同事,连上那男的,六个人一起去的。”
2
“这么晚才回来?”
“我路上往别处……”
袊子进了浴室,语气里显然是说这还不够吗?风野仍然有些忿忿不平。
今天早上离开老家时,风野盘算着跟袊子久别重逢,得好好亲热一点。还要对把袊子一个人留在东京的事郑重其事地道歉。可是,回来后却不见袊子的人影。再者,袊子好像在等自己回来,却又出门旅行,而且还是与一帮男朋友同行。十二点多了才进的门,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此时已全无与拎子和好的心情。
风野百无聊赖地又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了起来。这时,拎子从浴室里出来,容光焕发地坐在梳妆台前。
“在伊豆呆了三天吗?”
“是的。”
“住什么地方了?”
“旅馆。”
袊子仍然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一口气又喝光了一杯啤酒。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去哪里?”
“那,那是临时决定的嘛。”
“你们一起六个人,怎么会是临时决定?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吧?”
“不是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吧?”
风野问着问着,对自己教训人的口吻也感到气恼,于是和缓一下语气解释道:“我回来后见你不在,有些担心。”
“你担的什么心啊?”
“一个女孩子去向不明,回来的又这么晚,谁能不担心呢?”
“你也太任性了点吧?”
“任性的恐怕是你吧?”
“我怎么任性了?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没告诉你吗?”
风野嗓门大了起来,袊子却神态自若地梳着头。
风野越发地怒气冲心,可是十二点多了,说实在的自己也觉得累了,又不情愿对袊子提出“睡吧”。因为,那意味着自己缴械投降。
明智的做法是等着袊子铺chuáng。风野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点燃一支烟。
但是,袊子毫无离开梳妆台的意思。好不容易看她梳完了头,她又开始抹护肤霜一类的东西,接着又是脸部按摩。风野已经忍无可忍。
“喂,不想给刚才那个男的回个电话吗?”
“半夜三更的来电话,准是有急事。”
“有急事的话肯定还会再打过来的。”
袊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按摩。风野其实就等着袊子说一句“对不起”。男人即使认为自己不对,为了保住面子也很难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