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爱_[日]渡边淳一【完结】(6)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小女儿说完撂下饭碗跑上二楼。

  风野看着正在沏茶的妻子背影,心里又想起袊子。她现在是在睡觉还是出门去哪儿了?这么大清早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大吵大闹之后大概拉上了窗帘把自己关在屋里。

  妻子壮实的身躯和圆脸在风野眼前晃动。又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二女儿拎着书包从楼梯上跑下来。

  “妈妈,装运动鞋的袋子呢?”

  “你不是说下星期才用吗?”

  “是啊,今天也需要的。”

  “圭子这孩子总是临时抱佛脚的。”

  妻子一边埋怨一边找出替换的布袋,这时大门里的对讲器也响了。

  “哟,准是艾丽来了。瞧你,衬衫还露了一半没掖进腰里,快点掖好!”

  “艾丽,我这就来。”

  圭子拿下话筒喊着。大女儿这时说了声“我吃好了”,起身上楼去了。

  “明子,别又丢三拉四的。跟你说过多少遍睡觉前要准备好第二天当用的东西。”

  丈夫一夜不归,妻子好像把气全撒在了孩子身上。

  然而,这个家庭里有着以孩子为中心的热闹气氛。虽然妻子不断发牢骚说烦啊、累啊,可是这里没有袊子房间里冷寂、孤独的感觉。

  是热热闹闹好还是冷寂孤独好?人各有所好,本来是无所谓的。一般而言,人们会同情袊子的吧。风野正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妻子把孩子送走又回到屋里。

  妻子瞥了风野一眼却一句话没说,拎起装着垃圾的大塑料口袋放到厨房外边。

  看着妻子转身离去,风野长出了一口气,又端起茶杯喝着剩下的红茶,随后不经意地看了看挂在正对面的挂历。

  今天是五月二十六日星期日,再过五天五月份就结束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风野心中感叹道。忽然,他发现有的日子被划上了红色记号。仔细一看,2、7、11、15、19、22等六处是红圈,4、8、10等七处是红★。

  妻子搞什么名堂呢?红圈是给孩子们带饭的日子或者是孩子们学校有活动的日子?可是,学校每天都提供午餐,用不着带饭。有活动的话通常该直接在日期边上写活动内容。再说挂历是一月一张,有充足的写字空间。X记号又是什么意思呢?是预定出门的日子吗?可妻子属于不大出门的那种女人。

  该怎么解释呢?风野又发现二十六日以后的五天没有任何记号。

  今天就是二十六号,离今天最近的记号是二十四日,打了个X。再前两天的二十二号上划的是圈。如此看来,记号不是做计划用的,可能是后划上去的。

  那么,前天也就是二十四日都发生了哪些事呢?

  风野继续喝着红茶努力回忆着。前天照例是中午去的保险公司。晚上被个熟识的编辑相邀一起玩麻将,一直到夜里一点。到家里已是二点。二十二日为《东亚周刊》去采访自民党议员事务所,然后去了趟东亚杂志社,再之后就去了袊子那里。一起吃了饭,看电影,最后回袊子公寓过了一夜。

  再往前看,划着圈的有十九日……“啊!”风野叫出了声。

  22、19、15再加上前面的三处正好是在袊子那里过的夜。★标出的日子是……

  风野回到书房找出记事本,每日记事页上只简单地写着“下午二点在K公司碰头”、“三点风月堂、上村氏”等。在袊子处留宿的日子则只写E和袊子姓名的罗马字第一个大写字母。

  从二十四日再往回追,11、7、2有红圈的日子都是风野没有回家过夜的日子。打X的10、8、4几天都是过了午夜才回家的日子。

  原来如此。妻子居然在挂历上……风野不由地为妻子的笨拙做法而感到可笑。可是想像一下妻子在日期上打叉划圈的样子又从心里感到发呆。

  风野再一次像审视着什么怪物似地盯着挂历。如果圆圈为外宿,X为午夜后回家的话,那么昨天该是什么记号呢?

  今早上回来是六点,该是表示外宿的圆圈吧。大概妻子过一阵就要来画圈了。

  但是,妻子为什么要做这种记录呢?

  如果是为了让风野知晓可又不加解释的话,自然达不到目的。若仅仅是恶作剧似乎又过分执着了些。要么就是为了铭记丈夫背恩忘情的痛苦。平常寡言少语的妻子或许在用这种方式来渲泄郁闷的情绪。

  风野觉得自己随时处于在妻子监视之下,一举一动一一被记录在案。每过一个月都要撕下一张画有这种记号的挂历,撕下后是扔了吗?还不至于收起来吧?说不定妻子把有记号的日子另记到她自己的记事本上了呢?

  “真是个混蛋!”

  风野咬牙切齿地出声骂道。越盯着看越忐忑不安,每个红圈里似乎都在喷涌出妻子的怨恨。

  自己竟然这么久一点都没察觉,实在太大意了。

  妻子看着在做了记号的挂历前与孩子jiāo谈的丈夫,心里会怎么想呢?

  “今天忙,要晚点回来”,妻子能默默地听自己编造的这种藉口,城府也未免太深了些。比起发脾气、歇斯底里地喊叫,更让人恐惧。

  这一二年来,每次夜不归宿之后,妻子都没好脸,可是却从没大吵大闹过,越是这样越说明她把不满都埋在心底。

  再仔细地看了一回挂历,一个月里将近一半的日子都有记号,而且不回家的日子多在节假日的前夜。这是因为袊子第二天休息的缘故。

  妻子也肯定注意到这个规律。

  风野长叹一声“女人不在三界之内”,用来形容男人不也很贴切吗?这时,厨房门打开,妻子过来了。

  好像与妻子似的,风野挺直了腰。饭也吃完了,没有理由再这么坐在餐桌边了。

  可是,转身就走似乎又像自己gān了什么亏心事。再说,回家后还没跟妻子讲过话,哪怕是只相互一句话也就能弄清妻子此时的心境。当然,天亮才回家,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但是,妻子到底气恼到什么程度,是略感不快还是怒不可遏?

  风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着正收拾餐桌的妻子说道:

  “有没有我的电话?”

  “没有。”

  “昨天硬被拖去打麻将,累坏了。”

  妻子没再说话,只是用抹布使劲擦着餐桌。风野看着妻子抓着抹布的手,起身离开餐桌。

  “我睡一会儿,十一点要出去。”

  说着上了楼,回到书房,顿觉浑身乏力。要说总算是逃离了险境,则有点夸大其辞,不过的确有种终于来到安全地带的轻松感。

  先睡一觉。风野又一次躺到沙发里,盖上毛巾被。

  看来,妻子还是相当愤怒。打麻将的托词瞒不住她,说不定已估计到自己在袊子处过的夜。

  话说回来,自己一大早就赶回来了,没什么可胆怯的,应当摆出堂堂正正的样子。风野自我鼓励着,又看了一眼手表。

  快到八点了。今天约好十二点去新宿的保险公司。就算十一点出门,还可以睡三个小时,有这三个小时,头脑会更清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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