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元月,即使商店关门休息,街景也是一幅画。以采访街景为由,蒙混过关,大概不致招来嫌疑。
但是,有个问题。如果被妻子问道,采访之后写什么,很不好办。
不过,妻子并不是风野写的东西篇篇都看。因为登着风野文章的杂志肯定送家里一本,只要想看随时都可以看。但妻子似乎兴趣不大。所以,或许装不知道也能混过去。
最大的问题是住宿地点。妻子肯定还要问旅馆名字。不过,过年期间,京都的旅馆格外拥挤。就说定不下来住哪里。
总之,与其勉qiáng把妻子、孩子赶到老家去,不如一开始就挑明,自己从除夕至元月初这几天去不了。这样,孩子们会认可,自己心里也少个包袱。
风野对自己的高招颇为自得。但事实上,事情远非想像的那样顺利。
二十五日,孩子们放假后的翌日,风野忽然满脸为难的样子告诉妻子:
“是这样的,除夕至元月初这几天我得去京都采访。”
风野的解释是,K公司要搞一个“日本的元月”号外,自己承担其中的一部分。
“你怎么揽下这事?”
“哪有为什么呀,人家找上来的嘛。”
“可你以前没写过那方面的东西啊。”
“是没写过。可是,既然找来了,不gān也不好。再者,我还想看看元月的京都呢。”
“哎,带上我们吧!”
妻子很随便的样子说道。风野慌忙摇头。
“哪有工作带着老婆、孩子的。”
“那怎么了?你gān活儿时,我们逛街,不会打搅你。”
“元月里没什么好逛的。”
“我们可以去神社、寺院走走呀。”
“就是去,现在也找不着住的地方了。”
“那你怎么住?”
“我一个人好说,什么商务旅店、简易旅馆都行。”
“我们也能住那种地方呀。”
“别说了,你们还是回老家去好。”
妻子闻听此话,就挺直了腰,“你是不是又想跟从前似的?”
“从前……”
“就是那次,说是去大阪工作,实际上还不是跟她在一起?”
妻子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样。
“你想什么,要gān什么,瞒不了我。”
风野把脸略扭向一边。
“别当我是傻瓜!”
妻子甩下这句话转身就上了楼。
看着楼梯,风野叹口气。
妻子似乎已经看穿。看这情形,或许不该耍这个花招,直截了当地说“工作要gān到年底,你们先回去”,就好了。
可是,话已说出,收是收不回来了。如果现在改口说不去了,等于明着告诉妻子,自己刚才在撒谎。
“已经弄到这份上,只能坚持说去采访了。”
风野对自己说道。老实说,风野信心不足。
二十五、六、七这三天,孩子们好像获得了解放,整天都跑出去玩了。上午,风野在家,几乎听不到孩子的声音。
每年,到了二十七八日这两天,孩子们会跑来说:“我们二十九日去奶奶家”,或者“爸爸什么时候走?”可今年像是忘了,谁也不提这事。
到了二十九日,还是没人提这事,风野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下午,听见小女儿在走廊上的声音,风野就叫她到书房里问话。
“你们什么时候去奶奶家啊?”
“说是不去了。”
“什么?”
“妈妈说,把爸爸一个人扔在这儿工作怪可怜的,大家留下来,过了年再去。”
“别管我,你们立刻就去吧。”
“真的吗?”
“当然了。要不奶奶多可怜呀。”
“那你跟妈妈说说吧。”
“我让你去说。”
怪孩子又有什么用,妻子这招真够yīn损的。表面上是同情,实际上却在整治丈夫。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风野一直忍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才问妻子:
“你说的不回老家了?”
“那不挺好吗?”
“前些天我不是说让你们去吗?”
“可你在工作,我们只是去玩,不太合适。”
“你别说怪话了。”
“哟,哪句话不中听啊?”
“总之,你们要去。妈妈还盼着呢。在老家过年就是行孝道。”
“就这么定了吧。明白吗?”
妻子不正眼看风野,什么也不说。结婚十五年了,妻子去老家越来越勉qiáng。起初还直言不讳,现在却耍起了手腕。
风野大失所望。可是,把妻子变成这样,责任的确应由风野承担。
年底的工作,在二十九日彻底完成了。当天晚上,风野约好和几个编辑一起商量工作,捎带打麻将。
五点钟,在新桥一家常去的小店,小酌之后,众人吃了饭。来的都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所以,风野就把自己想在新年这几天装作去京都旅行,哄骗妻子的考虑和盘托出。
“就是这么件事,出现什么情况,还请各位多关照。”
既然妻子已经起疑,只好仰仗朋友帮忙了。
“这么做有把握吗?”
编辑主任小田侧着头,担心地问。
“过除夕,丈夫不在,这事可不小。”
“所以,我才求各位出主意的嘛。”
“可你太太也太可怜了。”
“喂,喂,你到底帮谁的啊?”
满座皆笑,但是,同情妻子者居多。
“风野君,情妇的确可怜,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只能那样吧。”
“是啊,在哪家过年是个大问题。”
最近,刚在外边有了相好女人的编辑岸田,相当认真地沉思起来。
“关键是被风野君夫人问到时,咱们要统一口径,说他去京都采访了。”
“反正过年都休息,找不到人。”
“不,要防着事后突然问咱们。”
“那么,风野君准备在她那里扎下了?”
“这个……”
“出去走路不小心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跟她睡了这么多年,你还真风流。”
小田不无讥讽之意,但风野全靠这些朋友相助了。
“麻将嘛,恐怕不请风野君痛痛快快输几把,不行吧?”
众人议论着,上了二楼打麻将。
风野平时输的时候少。但是,今天老惦记着过年的事,jīng神集中不起来。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日了。妻子一点出门的迹象都没有。莫非磨磨蹭蹭地不准备去水户,要留在东京吗?自己再三要求,她却置之不理,脸皮也太厚了。越想越气,出牌也不管不顾地乱扔,越输越多。
最后,一夜共输了近三万日元,玩到快四点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