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餐馆的气氛与众不同,可是菜肴味道鲜美。”
周围人的奇装异服比菜肴更令人感兴趣。这时,裤子吊带扎有蝴蝶领结的服务员送来葡萄酒酒单。秀树边看酒单边问她:“要什么酒?”东子用手轻轻予以阻止,说道:“最近,我戒酒了,担心对腹中的孩子不利。”
“那么,我也不要了,请上啤酒吧!”
在这种情况下,暂时不便提出堕胎的事。秀树再一次偷看东子那隆起的腹部,于是,东子将脸贴近了说:“这个餐馆的顾客多数是搞时装或研究艺术的。”
的确,在踏进餐馆的一瞬间,秀树就感到这里的气氛与众不同。
“你也常来这家餐馆吗?”
“不常来,为了采访或访问偶然来这儿。”
啤酒刚送来,秀树便给不喝酒的东子倒了半杯,以备简单碰杯用。
“今天为什么愿意见我呢?先前,我多次打电话邀你,却一直不见。”
“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东子说着,喝了一口矿泉水,“或许这是与您见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
“因为,与这副模样的女人相会,可能会感到厌恶。”
东子说出上述不愿见面的理由,秀树感到出其不意。
“如果我们一起走路,您一定会讨厌我,我不愿给您添麻烦。”
对于秀树,东子的形象并不令人烦恼,棘手的是将要出世的孩子。秀树控制住急于表明观点的心情,这时饭菜端了上来。首先是火腿、西红柿和蘑菇等加奶酪调制的薄比萨饼,随后又送来名为渔师风渔师风:日式意大利菜肴。译者注的意大利细面条。
“据说,怀孕后就不能吃太咸的食品,但是,饭菜不咸就不好吃。”
东子边说边将比萨饼切成八块,又将意大利细面条盛入秀树盘中。
“您尽量吃吧!光我自己吃不好意思。”
东子再三劝让,但是,秀树现在一口也不想吃。他喝口啤酒,夹了一块比萨饼,听东子述说口味的变化。东子正吃着忽然说了声:“对不起!”便站起身来。
东子可能想去卫生间,拿起坤包轻轻伸展上体,不慌不忙地走去。
看东子的背影,腰部显得肥胖,与之相比,腿显纤细,使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协调感。服装呢,仿佛为保护腹部,特意穿无袖连衣裙,可一目了然是孕妇。脚穿矮跟女式浅口无带皮鞋,与服装颇般配。秀发拢成一束,垂于身后,以黑色发卡别住。
剩秀树一人之后,他便冥思苦想如何提起堕胎之事的良策。若单刀直入会引起她的反感,所以,必须拐弯抹角地谈。首先,应该说明生孩子是生产与被生产两个方面的问题,所以,不应当片面地以生产方面的逻辑做出决定。比如,即使做母亲的想生出孩子的时候,也应充分考虑到是否会给孩子带来不幸。尤其是在目前情况下,孩子的父母没有正式结婚,出世的孩子会在诸多方面承受巨大压力,他将痛苦不堪。对于这些问题,不知东子是如何考虑的?如果以为只要有爱心就能克服一切困难,那就过于天真。
秀树主意已定,就这样试着谈谈看,然后眺望门口方向,未见东子的身影。
她离开座位已近十分钟,怎么回事呢?秀树正挂念着,东子出现在款台这边的自由式插花前。她的步履依然小心翼翼,但是,眉头紧锁,待她入座之后,秀树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东子仅“嗯”了一声,她轻轻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只因吃得太急了,胎儿好像吓了一跳。”
难道有这种事吗?秀树注视着东子隆起的腹部,这时东子用右手抚摸着那里,能听到声音似地侧耳静听。
“正动呢?”
“不要紧,因为我刚刚对他说:‘请安静点!’这孩子灵极了,非常懂事。”
母子之间难道无须明确的语言、仅凭血肉关系就可以沟通、就能jiāo谈吗?秀树凝视着东子出神的表情,再一次感到女人身体的深不可测和灵验。
从怀孕到孩子出世的一段时间内,男人不能感受到胎儿的存在。即便人家说您已有孩子,也仅是从思想上认为是那样。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不用说孕吐,就连孩子在体内蠕动的滋味也无从感受。
尽管如此,腹中的胎儿难道会因吃饭过急而惊得蠕动起来吗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女人身体早已超过灵验的限度,甚至成为独立的活物。不,若从另一角度看,女人的身体已不只是深不可测,甚至是神乎其神。不管是否是幸运,男人的身体一生不会经受巨大变故。男人的身体终生无巨大变化,若以天气做比喻,男人的一生就像是和风轻拂的小阳chūn,而女人的身体则时而风和日丽,时而疾风骤雨。如今,也许东子体内正在逐渐而切实地开始孕育狂bào飓风。
秀树一直不作声,东子轻轻地抚摩着腹部说:“您摸摸这里看!”
秀树慌忙摆手拒绝。周围还有旁人,而且,秀树担心若触摸那里,它也许会突然裂开。为了摆脱恐惧心里,秀树将脸转向它方。不久,胎儿好像踏实下来,东子再次拿起叉子吃意大利细面条。
“把这种食品称为渔师风,纯属夸大其词。不过,加上一些海鲜的意大利细面条,倒满好吃的。”
东子是负责烹饪栏的编辑,所以对意大利菜肴了如指掌。但是,秀树无心评价菜肴,倒是对东子的食欲深感钦佩,胎儿刚刚还在腹中折腾,现在却满不在乎地吃起来。这究竟是女人的坚qiáng呢?还是她们的执着呢?
“最近,我非常能吃,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我有一种感觉,好像不是我想吃,而是腹中胎儿要吃。”
秀树点点头,东子将小盘中泡成绿色的油橄榄放入口中。
“多少有点儿酸,不过,我现在爱吃这种味儿。”
说完之后,东子显出滑稽的表情,又说:“总觉得,好像我一个人在吃饭。”
秀树无言以对,只是喝啤酒,而后问道:“可是,现在你还去哪家医院呢?”
刹那间,东子突然警觉起来,而后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家附近的医院。”
“以前,你说是去四谷的医院呀!”
“那家医院早已不去了,太远不方便。一天天地变成这个样子,就懒得出门了。”
事已至此,秀树毅然追问下去:
“实际上,我已去过四谷的井崎诊所了,可是……”
转瞬间,东子手中卷着意大利细面条的叉子停在半空,涂了淡淡眼黛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以前,你对我说去井崎诊所看过病。我多次与你联系,你却不肯见我,我非常担心,不知你到底怎么了,所以……”
“医生说了些什么?”
“他说,近来你没去医院……”
“只说了这些!”
“我一说你已有身孕,他便流露出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