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_[日]渡边淳一【完结】(66)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或许因为距离店面很近,冬子每年都会去观赏内苑的葛薄。

  据说约有一千五百株葛蒲,不过池岸婉蜒曲折,不管从哪里都见不到全部葛蒲。或许有人会说,若能一次见到一千五百株葛蒲花齐放必然非常壮观,但,无法全部见到却反面另有一种趣味。

  而,当内苑的葛蒲开始绽放时就到了正式的梅雨季节。

  冬子并不像别人那样讨厌梅雨。的确,湿漉漉的天气会令人郁闷,可是置身雨中却又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也最适合一个人独自发呆。

  即使这样,今年的梅雨有些奇怪。六月初,气象局就宣布已经“入梅”,可是过了两、三天,仍是持续晴天,之后,有两天的yīn霾日子,却又马上转晴,又过了好几天才开始下雨。

  下雨这天的下午,船津来了电话。

  “医疗过失委会员有了答复,我想找你谈,今夜能碰面吗?”

  这天,冬子约好和横滨时代的朋友见面。但是委员会的调查已有结果,总不能拒绝船津。

  “我和朋友约好吃晚饭,可能要到九时左右才有空。”

  “没关系。那么,就在上次去过的新宿车站附近地下楼的酒吧碰面,如何?”

  可能的话,冬子不希望在酒吧,而是咖啡店,但,也没有理由拒绝。

  “知道地点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冬子回答后,问:“结果怎么样呢?”

  “委员会调查得很仔细,不过好缘并不容易处理,但却也不至于绝望,反正,见面后再详谈。”

  冬子告诉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

  到了傍晚,雨势转小,却仍未停止。提早亮起的霓虹好在飘雨的柏油路面摇曳。

  八时半在涩谷的饭店和朋友吃过饭后,冬子前往新宿。每次,要见船津时,冬子总会产生某种紧张。不知道对方又会说些什么,也许又要被严肃的话问;不过,她并不讨厌,至少在紧张感之中还另有一种新鲜感。

  约定的九时稍过不久,冬子进入酒吧时,船津已到了,正在后方厢座jiāo抱双臂等待。那种似在沉思什么事的凝重侧脸里,散发出年轻的朝气。

  “对不起,我迟到了。”冬子走近。

  船津慌忙抬起脸。似已有喝了一些酒,两颊酡红了。“朋友那边不要紧了?”

  “已经吃过饭啦!”

  “想喝什么?”

  “白兰地好了。”冬子因为接下来要谈的事,所以点叫了较烈的酒。

  船津双手置于膝上。“今天医师公会来了联络,我去了那边,发现从结论看来,要求对方赔偿似乎相当困难。”

  冬子轻轻点头。

  “医疗过失委员会已公正调查过,但是,由于动手术时只有院长一个人,手术的细节问题方面,不得不承认院长的解释。”

  “确实,如帮你初诊的医师所言,各医师委员的意见也一致,认为应该没必要连子宫也摘除,但,事实上手术是由院长负责,如果他说切开后发觉债汉很严重,也无法反驳。”

  “这么说,院长也被找去问话了?”

  “当然,院长也被委员会换去查问。虽然一般认为没必要摘除,可是切开后发现出乎意外的严重面筋除,未在当场见到的人,无法肯定绝对是过失,当然也不可能追究其责任。而,依医师委员所言,如果保留被摘除的子宫,还可用来判定。”

  “子宫还保留吗?”

  “当然没有。”

  就算是为了判断手术是否适当,一想到自己的子宫被很多人仔细观察,冬子也不禁毛骨惊然了。

  “反正,手术乃是属于密室作业,除了当事者之外,详情如何无人知道,何况,若当事者处理得不留下证据,更是无从调查,若依证据优先的观点追查,当然会碰壁了。”

  柜台前面有很多客人,但,厢座这边只有他们两人,不必担心被听见谈话内容。

  “这么说,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不,不能这样说。二十多岁的年纪,罹患子宫肿瘤通常不会连子宫一并摘除,问题是在于手术前的症状严重程度如何。”

  当时的确在生理期间会腰痛,而且出血相当多,但是,冬子并不想告诉船津这些。

  “也许医师委员会直接问你这些事。”

  “但,若不知实际的手术情形,岂非也没用?”

  “或许是这样也不一定,但,所谓的肿瘤象是有如青chūn痘一般,健康的妇女也都多少会有的。”

  “青chūn痘吗?”

  “这么说也许有点言过其实,但,肿瘤乃是良性的肿瘤,就算形成,也不会像癌细胞那样扩大、致命,因此即使有肿瘤,也不见得必须摘除。”

  听过医师们的说明,船津似乎也得到不少知识。

  “通常是因腰痛、腹胀才发觉,但是大多数是子宫因怀孕而扩大时才发觉。”三年前怀孕时,冬子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虽说同样是肿瘤,有的是愈早摘除愈好,有的则不去理睬也没关系,可谓千差万别。

  “那么,是否摘除要根据什么来决定?”

  “问题就在这里。一般是剧烈疼痛,有较大硬块、贫血,再配合年龄来分析,由每位医师自行判断。只不过,最近摘除肿瘤的手术明显增加,而且几乎是连子宫一并摘除。关于这点,医师们的意见也有分歧。”

  “你的意思是……”

  “也许我的举例不伦不类,但,摘除肿瘤就像挖番薯一样,必须把根上缠结的很多须根除去,所以有一方意见认为,既然要摘除,就得连子宫一并摘除才算完全的手术。相反的,有些医师认为只要摘除目前的病根即可,子宫部分应该保留。若以彻底根治而言,前一种方法最新,也最恰当,但,连子宫一井摘除,总是会令人觉得太过分了些。”

  船津喝了一日掺水威士忌,接着说:“的确,既然要治病,就必须让病因完全不会再度复发,不过总不该连根拔除,亦即,如果脚上有脓肿,就把脚踝部位截断,岂非同样过分?”

  冬子能明白船津的意思。

  “因为这次的事,我也才第一次知道,医学虽然如此进步,还是有很多问题存在,即使只是以治疗方法一项而言,什么情况应该动手术?何种程度只要摘除肿瘤?至何种程度才必须连子宫一并摘除,完全依个案而定,最重要是由医师自行判断。所以,选择医师等于决定自己的命运!”

  “命运……”

  冬子想起最初去医院的时候。当时若去目白的医院,子宫也许就不会被搞除了。想到这里,她慌忙甩甩头。“这么说,院长的决定也可能是正确的了?”

  “有可能……就算据理力争,最后还是会依病患个人体质的不同为藉口而逃避责任,所以即使委员会直接问你,要追究那位院长的责任还是很难。”

  “我一开始就认为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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