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撂下狠话,丢下全身颤抖的她走下天台的时候,我们并没有预料到她会真的跳下去。所以,当顾里和我刚刚在楼梯上碰见来学校找我们的Neil,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你们去天台gān吗啊”的问题时,就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从Neil身后的走廊外坠落下去。然后就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闷声响,以及刺破耳膜的女生的尖叫。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突然空白了,三秒钟之后,我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同样脸色发白的顾里迅速地拖到走廊上,被她qiáng行按着脑袋,探出身子往楼下看。“林萧,不要动,不要说话,装作和周围所有人同样吃惊的样子趴在这里看,我们和周围的人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明白了没?”
我转动着僵硬的头,看着顾里苍白得像是鬼一样的脸,想点点头,却完全做不了动作。我眼睛里只有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还有一团我不敢去想是什么的灰白色的东西,我的大脑甚至自动忽略了血泊上趴在那里的人。
当救护车的声音消失在学校外面的时候,我和顾里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缩在座位上靠着墙壁。
Neil坐在我们面前,他很惊恐。隔了很久,他碰了碰顾里,“姐,你和林萧做了什么?”
那个傍晚的顾里,没有回答Neil的问题。她始终抱着腿坐在椅子上。
直到巨大的黑暗把整个教室笼罩。
我们三个在寂静的黑暗里,慢慢地开始发抖起来。
那个跳楼的女的,就是林汀。
而现在,顾里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查到了简溪学校的那个女的,是林汀的孪生妹妹,叫做林泉。
而这一场闹剧,在隔了多年之后,再一次爆发了。
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戏剧化。“孪生妹妹出卖肉体为姐复仇”、“当年情敌借尸还魂寻觅仇家”,我们的生活可以变成这样的标题,出现在《知音》杂志的封面上。
所以,了解到这一切之后,我们三个人显然都松了一口气,于是懒洋洋地坐在图书馆下面的咖啡馆里喝咖啡。对于顾里而言,林泉的存在完全不是问题,她并不害怕第三者,相反,她觉得那是一种对爱情的挑战,并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会赢得每一次战争的胜利,把鲜红的胜利旗帜插在对方倒下的尸体上。她害怕的仅仅是鬼,仅仅是“操,老娘还以为当年她跳楼死了现在来找我”。
但是,放下心中的巨石之后,我内心却隐隐地觉得不安。我并不能准确地说出哪里不对,这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和我竞争简溪,相反,我见得太多了。和顾里一样,我到目前为止,都是常胜将军。但是,却有一种隐约的直觉,让我觉得像是光脚走在一片长满水草的浅水湖泊里,不知道哪一步,就会突然沉进深水潭里去,被冷水灌进喉咙,被水草缠住脚腕,拉向黑暗的水底。
这样的直觉,就是所有蹩脚的爱情剧里所称呼的“爱情第六感”。
我在长椅上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像个坐在庄园里的老妇人一样度过这样安静的午间时光。陆陆续续地,周围的学生开始多起来,他们下课走出教学楼,前往食堂或者其他更高级一点的餐厅吃饭。
我摸出手机,约好了南湘和顾源,出于人道主义,又叫上了唐宛如。
我到达餐厅三楼的包间时(顾源死活不肯在挤满人的餐厅一楼吃饭,他说他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周围有一群人围着他,发出巨大的喝汤的声音),顾源已经到了。他穿着一件HugoBoss的窄身棉T恤,下面是一条灰色的短裤,露出修长而又肌肉紧实的腿,正在翻菜单。我看着他们男生浓密的腿毛觉得真是羞涩,脑海里又翻涌出之前趴在简溪大腿上的场景,如果没有唐宛如最后那声惊世骇俗的尖叫的话,那真是一个perfectmoment。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唐宛如的打扰,我很可能就迈出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步,从此告别顾里口中那个极其不文雅的称号,“雏妹”,这听上去像是参加残奥会的运动员,我对此极不乐意。
我和顾源打好招呼,刚坐下来两分钟,南湘就提着巨大的画箱,抱着两个颜料板冲了进来,她像是虚脱一样瘫倒在桌子上,拿起杯子猛喝了一口。顾源抬起头,刚要张口,南湘就伸出手制止了他:“你给我闭嘴。我知道你除了‘油漆工’之外还有很多可以羞rǔ我的词汇,但是,你给我闭嘴!”南湘知道,在毒舌方面,顾源和顾里是一个级别的。
顾源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低下头去,继续研究手上的菜单。
我冲着南湘抬了抬眉毛,她冲我神秘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以我和她多年的默契,她当然可以从我简单的抬眉毛动作中解读出“你约好顾里了么”这样的讯息。
同样,我也绝对可以凭借她轻轻的点头而知道“放心,我搞定了”。
我和南湘期待着顾里的到来。
Chapter 09.3
但两分钟后推开门的,除了我们期待的顾里之外,还额外带来了一份惊喜,Neil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件紧身的背心,结实的胸肌显得格外诱人,看上去就像Dolce&Gabbana平面广告上的那些模特。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目光看见对面低头看菜单的顾源,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样子:“Hey,Iknowyou,youaremysister‘sboyfriend!”
“Ex!”顾里拉开椅子,异常镇定地坐下,“Boyfriend.”
顾源抬起头,伸出手:“Neil,nicetomeetyou.”
我和南湘都忍不住翻白眼,迅速jiāo换了一下眼神,又凭借彼此的默契迅速地用脑电波jiāo换了对话:
“装个屁啊,死撑什么!”
“就是!以为自己是超女啊!假惺惺地抱头痛哭,惺惺相惜,背地里恨不得掐死对方。”
顾里迅速地拿过菜单点了几样菜,然后把菜单递给我们,非常地具有顾氏风范。她和顾源都是一样的,去餐厅的时候,永远只点自己的菜,拒绝让别人给自己点菜,并且也绝对不会帮别人点菜。几分钟前,顾源完成了同样的动作。
Neil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顾源,好像对他很感兴趣,过了会儿,他碰碰顾源的肩膀,说:“喂,你怎么和我姐姐分手啦?”
顾里在顾源开口之前,就接过话来:“他妈妈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保姆,而不是一个女朋友。因为在他妈妈眼里,他还只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婴儿,一切都要听妈妈的,乖孩子。”
顾源抬起头望着顾里:“我不需要一个保姆来喂我奶,也不需要她来打我的屁股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二十三岁,没有你想的那么幼稚。”
顾里像是没听见一样,低头若无其事地看自己的手机。顾源盯了她一会儿,皱着眉头把脸转开。
Neil把双手往后脑勺一放,“Iwannahaveananny!Itsoundssoexcitingwhatthenannydoes!”
“Icanbeyournanny!”我和南湘异口同声。
“小贱人。”顾里在旁边喝水,冲我们鄙视地讥笑。
“dàng妇!”我和南湘奋起还击。
“yín娃。”顾里翻个白眼,非常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