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这样,省吾也没有下决心和现在的情人彻底分手,只是觉得偶尔抱抱妻子也不错。
这样思考着,省吾突然发觉竟然把这当作了自己的日记,不禁苦笑起来。
gān脆,自己也开始写日记,然后和妻子互相jiāo换着看。
妻子的叫"紫阳花",那我就叫"大丽花"吧。不过男人用红色的花有点可笑,还是"土当归"不错吧。对,就叫"土当归日记"怎么样?
实际上,省吾不可能像妻子那样执著地写下去。刷拉拉一句紧接着一句地写,那种韧劲和尖锐,看来只是女人所独有的特质。
想接着往下读,再翻开一页,省吾发现开头的日期和横着写的两行有用横线划掉的痕迹。
因为妻子是用圆珠笔写的,划掉后字迹还在,可能自己觉得写得太不满意了,所以就很用心地把字都涂乱了。
空了两行再开始,没有新的日期,说不定是同一个晚上写的呢。
回过头来看看,女儿出生后一直埋头于抚育婴儿那段日子,丈夫回家也很晚,似乎没有做爱的记忆。
不过,那个时候,来自丈夫的父母和亲戚的重荷--"第二个孩子,一定要生个男孩。"已经沉沉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从最开始有关孩子出生的深刻的话题,是否这是妻子在茫然失措中写下来的呢,省吾重新目不转睛地看下去。
人们期待着我作为媳妇有责任再生一个医院的继承者,每次见到丈夫的父母或亲戚,这样的话题都会被提出来。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啊?"
"希望之星快要诞生了吧。"
"生儿育女是一气呵成的,孩子差一岁也没关系。"
我还在忙于照顾第一个孩子,脑子里根本没想要不要生第二胎,类似这样的话接二连三地轰过来,我真有些不快。
因为他们绝对不是因第一个孙女的诞生而欢喜,却总期待着我肚子里还没影儿的男孩子。
尽管这种不体谅人的言语伤了我的心,我还是竭力做出满面笑容的样子。但是,只要有我的子宫在,而我自身怎么着都行,这种话太伤人了,以至于我开始对这家人抱有不信任的感觉了。
妻子有过这样的感觉呀。周围的人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妻子总是点头,省吾还以为妻子和他们是同样的心境呢。
要真是那么不愉快的话,跟自己明说不就好了嘛。那样,省吾可能就会跟父母jiāo换一下意见,不过,实际上工作太忙,没有富余的时间来慢慢地听听妻子的心声。
女儿一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丈夫给了我女用体温计和体温表。看来,他也感受到父母的压力了。这样想着,我就按他说的量了体温。
我曾问过他:"医院的继承人是女孩子不也很好吗?"
他却固执地坚持:"当然是男孩子好了。"
争来争去,我就跟自己说:"现在的时代,虽说是男女平等,可是除了依旧适应男尊女卑的风气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不知不觉,自己也在这样的风cháo中顺其自然了。
否则的话,只能是徒增生活的艰辛。
省吾的确在女儿夏美一岁的那个时候让妻子量过体温。
那是因为觉得妻子也想再要一个男孩子才那样做的,没想到她会说什么"只有适应男性优越的风cháo"。省吾觉得并没有那么夸张,可妻子也许并没有理解。
日记里不再叫自己是"丈夫"而是"他",对此省吾有点不满意。这不简直就是称呼不相关的他人吗?
有时候,他会看看我量的体温表,说:"今天是排卵的日子……"然后就渴求着我的身体。
平时我喜欢穿长睡袍,只是在和丈夫做爱的夜晚才换上睡衣和睡裤。只要事先将内衣和裤子脱下,就省得还要将长长的睡袍一点一点卷上去。
像这样只为了生孩子而进行的夜间准备工作,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
两个人都只脱下睡裤,几分钟就完事了。确实是气氛什么的都没有。就那么无言无语地,就像是机器一样被对待,我感到无尽的悲哀。
那绝对不是爱。只不过是为了受jīng而进行的身体结合而已。
即便不是那样,丈夫也总是只考虑自己的立场。
婚礼的那天晚上,因为喜筵的气氛很热烈,黎明时分才回到房间,感觉非常累。
而且呢,为了尽快开始蜜月,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得向机场出发,很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所以当我拒绝做爱时,他就像非得完成新婚初夜的仪式似的qiáng行扑过来,几分钟后就鼾声如雷地睡着了。看着他的侧脸,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读着读着,省吾心情复杂地垂下了头。
真没想到,连这样的事情,妻子都记起来一一写下。说不定,写这些事的晚上,感情会异常的兴奋;也说不定,前前后后想一想,过去的种种不愉快一下子都重现出来。
这一切,都是对自己猛烈的痛斥。
把丈夫跟不相gān的他人一样叫做"他",能够如此冷淡地批评丈夫的做爱方式。
这简直连爱的碎片也不是。这难道不是对丈夫本身的彻底否定吗?
男人最受打击的就是在房事上遭到批判。有的人就因此失去自信而不能勃起。
而妻子的语言更是毫不留情。
丈夫的做爱方式总是机械性的。
首先是从他右手的食指感受到的。突然间,伸到两腿间,连缓和情绪的空隙也没有就将整个身子压上来。这个过程每一次都分毫不差准确无误地进行着,而且总是单调得如同走过场似的重复作业。
就在这样的做爱过程中,我试图找出爱的影子,但是连一点碎片也找不到。
然后,他只要自己满足了,就立刻转过去背对着我睡觉。
但是,在我的体内,只剩下结束之后的空虚感积淀着,很快就成为倒流从子宫深处喷涌而出,变成废弃的残骸。
更何况,这种机械式的身体结合,也仅限于在排卵的日子里进行。
这次是这样,下次也是,再下一次也……
有时候由于他过分的粗bào和痛楚,我央求他"别这样……",可他说什么"趁年轻的时候可以产生优良的jīng子。今天是排卵的日子,生男孩的几率很高",从不会因此罢休。
那个时刻的他,不是爱着妻子的丈夫,仅仅不过是向想要男孩子的女人加以说明的医生而已。
这样不断重复着,对和他做爱就开始感觉到厌恶和憎恨,便装作排卵期不确定,在体温表中也胡乱地记录体温的变化。事实上,除了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从做爱这件事逃开。
幸好,女儿两岁了,我也还没有怀孕。可是,丈夫开始焦急了,让我吃容易生男孩子的碱性食品,有时候也让我服用磷酸钙片。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把做爱等同于生殖行为来考虑,而所谓的行为也只是义务性的。
终于,如愿以偿,我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并不是怀孕,却是因此以可以不用再和丈夫做爱而产生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