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在这间仓库里发奖,来了大概有一千多人,厨师从巴黎请来,发奖之后是来宾跳舞。一个人问我,这里有FIAT的总裁,有工人,有农民,有艺术家,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而且快乐?我本想说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而且快乐,但是我说,你们有共同的歌和舞呀。
我喜欢这样的发奖,在一个小镇,葡萄收了,酒做好了,大家狂欢。古时希腊的奖,想来亦是如斯意思。奖若是狂欢的借口,反而有贵气。我来再访,亦是有这种喜欢在里面,有人有家可访。
下午Luca开车送我们去车站,是另外一个小城的车站。路上Luca拐了一下,带我们去Palmanova城的军官俱乐部,Luca当年从米兰到这里服兵役,就是在这个俱乐部认识Nonino家的二女儿。中午,俱乐部里没有军人,很安静,我在猜测两个年轻人是在哪个角落见的第一面,却看到墙上有一张要塞的古地图,原来Palmanova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经过Aquileia城,有座古教堂,高大,朴素,旁边有个小吧,几个老头在打牌。画家常要画打牌的人,打牌的人像静物,又有一种活泼的慵懒。Luca送我们到车站,等车来。我们上了车,Luca等在下面。
车开了,Luca招手告别,威尼斯省的一个小城的一分钟小站,下午阳光里Luca的灰眼睛,青下巴。
回到威尼斯,天色尚明,船在大运河里走,两岸是古老华丽布景般的楼宇,Rialto桥上已经开灯了,huáng色的灯。
学院桥也开灯了。
远处教堂的尖顶贴有夕阳余晖。余晖中有鸽子滑过,鸟迹斑斑。
穿过小方场,在光滑小巷中走。掏出钥匙开街门,院中水井静静立着。一只猫站下来私家侦探般研究我。穿过幽暗的走廊,辨认钥匙,声音像在数银币,开房门,两道房门。
屋里暗沉沉,只有玻璃窗泛着灰色。开灯,桌子、椅子、chuáng,同时浮现出来,看着我,好像说,这两天又去哪儿疯了?坐到桌前,启动电脑,“嘟”,屏幕亮了,日记浮现。
河巷里传来风琴的长音,男人的歌声马上要开始了。
再见Ciao!
就要离开威尼斯了,瑞雅尔多桥下的一条船上,有个老人在唱歌,高音,面容像极了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自画像,一曲才歇,桥上和两岸掌声雷动,总有几千人吧,小船却独自沿运河向南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