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短篇小说散文集_郭敬明【完结】(33)
星效的剑法大气而流畅,华美如同翱翔的凤凰,而我的剑法,直截了当,像一声短促的飞鸟的破鸣。可是每次我和星效比剑的时候,我总能轻易地在十五招内将唱月剑停在他的咽喉处,然后看见他眼中的恐惧。然后我转身,就会看见我娘绝世的容颜在风中微笑如同展开的涟漪。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资格用唱月剑去杀人,因为那是我娘用的武器。我用的是一把淬有剧毒的掌中剑,狭长的剑锋呈现出碧绿色的光芒,如同江南那些日夜流淌回旋缠绕我梦境的流水,如同莲漪山庄中六十六条狭长的溪涧。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是一个二流的杀手,可是已经在江南成名三十年。母亲告诉我说其实那些成名的杀手在暮年的时候已经丢失了全部的光芒与锐利,奢靡的生活早就断送了他们的杀手生涯,所以你可以轻易地击败他们。因为杀手如果不能杀人,只能被别人杀死。莲花,记住这句话,这是你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你父亲的名字叫做花丞。
那个人最后就像我母亲说的那样,轻易地死在了我的手上,我用了七招就将狭长的剑锋dòng穿了他的咽喉。当他的血从咽喉沿着我的剑锋缓缓流下的时候,我的母亲出现在我的背后。我问她,我可以轻易取他的性命,为什么我的剑还要淬上剧毒?娘望着地面上蔓延如流水的血对我说,因为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必须置对方于绝对的死地,不要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那个人在临死的时候看见了我身后的母亲——莲桨,他的眼中弥漫了无数的恐惧。他用模糊的声音问我,她是你什么人?我告诉他,她是我娘,她叫莲桨。然后我看见他诡异的笑容在脸上徐徐绽放,最终那个笑容僵死在他的脸上。
母亲将唱月剑给我的时候我十五岁,她对我说我已经有资格使用唱月了。我用唱月杀死的第一个人是星效,和我一起长大的表哥,和我同样居住在莲漪山庄中的挺拔的少年。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比剑的那天是立chūn,娘站在流水边,扬花从天空飘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将唱月给我,然后叫我杀死星效,她说,莲花,杀死星效,然后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杀手,因为杀手必须无情。
那天白色的扬花不断飘落到我的身上,我知道江南的chūn天正在渐次苏醒,我站在明晃晃的水边,听者扬花落满整个江南的声音,听到huáng昏,然后我去找星效,然后我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用的是那把唱月剑。
我对星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来比剑,点到即止。尽管我可以轻易杀死星效,可是我还是骗了他。因为我娘告诉过我,要用一切方法置敌人于死地。
星效的血绵延在我的脚边,像是火焰般的红莲开满了整个莲漪山庄。我听到头顶飞鸟的破鸣,它在叫,杀,杀,杀。
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职业杀手的生涯,我一个月会杀一个人,我娘总是会告诉我那个人的姓名和背景,家世和武功路数,开始的几次她总是陪着我,后来我就开始一个人行动。我总会在杀人之后在那个人的咽喉上放上一朵莲花,江湖上就开始有人盛传我的诡异和飘忽以及绝世的武功。其实我留下莲花只是想让那些出钱的人知道,是莲花杀死了那些人,他们的银子没有白花。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杀死了辽溅,江南第二的杀手。莲漪山庄成为江南最好的杀手庄园,因为里面住着莲桨,还有莲花。从那之后我娘总是会捧着我的脸,对我说,莲花,你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连娘都不知道,现在江南第一的杀手是我,还是你。我想有一天,不是我死在你的手上,就是你死在我的剑下。
然后我就会看见娘的笑容dàng漾开来,如同江南清晨弥漫的水气,弥散在整个莲漪山庄。她笑着对我说,莲花,你的面容像极了你的父亲,他的名字叫花丞。
在我十八岁之后我开始很少说话,我总是坐在岸边的柳树下,看白色的柳絮飞满整个苍蓝色的天空,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huáng叶在风中残酷地凋零。小时候娘对我说过,每个人在死的时候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落叶归根,那些无法回去的人,就会成为漂泊的孤魂,永世流放。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我都会想,江南是不是我的故乡,我死后,会不会葬在那些碧绿的流水下面。
有次母亲问我在仰望什么,我说没什么,只是因为寂寞。然后天空飞过一只鸟,它在叫,杀,杀,杀。我装作没有听见,而我娘什么话也没说。
那天晚上,我娘告诉我,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她的名字和我一样叫莲花,她和我的父亲住在大漠中,守望着一群寂寞的飞鸟。我的父亲是天下最好的两个杀手之一,我的妹妹,现在也应该是个绝顶的杀手。
我问我娘,那另外一个与我父亲同样的杀手是谁?
我听到她微弱的叹息,她说,是我。然后她说,莲花,其实你出生在塞外的大漠中,你的故乡不是江南,是塞北风沙弥漫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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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将葬月剑深深地划过那个刀客的颈部动脉的时候,我听到血喷涌而出时呼呼的风声,他的血细小飞扬地喷洒出来,像大漠的huáng沙一样四散在风中,细小的血珠散落在发热的沙上,迅速风gān变黑,如同我父亲花丞的瞳仁的颜色,黑如金墨。当那个刀客从我面前像棵树一样地倒下去的时候,我的父亲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的表情冷峻而桀骜,头顶盘旋着寂寞鸣叫的飞鸟,疾疾地掠天而去。父亲低低地对我说,莲花,这个人的名字叫寒挞,是这个大漠中仅次于我的杀手,他成名已经十年,现在才二十七岁。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关外一流的杀手。父亲转过身来对我微笑,他说,莲花,从现在起这个大漠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杀死你,也许,连我都不能杀死你。父亲的笑容最终弥漫在风沙中,我的眼睛感到丝丝的胀痛。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叫莲花,我在西北的大漠中长大,我和我的父亲一起生活,每天早上,我都会站在他的旁边,陪他看天边地平线上疾疾掠过的飞鸟。我从小听着那些鸟的叫声长大,一声一声紧紧贴在大漠昏huáng的天空上。我的父亲总是告诉我,他说,莲花你看,那个方向就是江南,那个雾气弥漫的地方,丝竹萦绕的城郭。那里的流水碧绿而清澈,可以回旋缠绕你的梦境。我的父亲名叫花丞,天下第一流的杀手。
我从小跟着父亲学剑,他从没有教给过我女子应学的花哨的剑法,他教给我的剑法简单而明朗,直截了当,没有名字没有来历没有招数,只有目的,那就是杀人。
我和父亲居住的地方在沙漠的中央,我们房屋背后是一口泉水,我问过父亲为什么在沙漠中会有泉水,他笑着说,因为曾经有人在这里哭泣。他的笑容弥散在风里,混合着细腻的huáng沙纷纷扬扬地凋落在我的脸上。
父亲在那口泉水中种了莲花,鲜如火焰般的红莲。父亲告诉过我那种红莲来自西域,花瓣中的汁液剧毒,见血封喉。如同孔雀胆和鹤顶红。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红莲总是死亡,最好的一次是成活到了开花的时候,可是当第一朵花蕾形成的时候,莲花就开始从根部溃烂,最终死掉。六岁时一场大雪,泉水冰封了三个月,解冻之后,父亲从西域移植过来的莲花全部成活,温润如玉的莲叶覆盖了整个泉池。我问过父亲为什么要种莲花,父亲笑着摸着我的头发,他说,因为我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叫莲桨,一个叫莲花。我还有一个最爱的男人,他的名字也叫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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