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短篇小说散文集_郭敬明【完结】(43)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没有人忍心责备他的离去。因为谁都知道他最难过。

我在某个山坡下看过世界上最美的向日葵花田。我把手伸进阳光里想起某一个立夏的某一天。记忆中的花开得格外繁华。我站在树下听蝉叫过了整整一个夏天。树yīn有时浓郁有是淡然。孩子们奔跑追逐累了在马路边握着手里的硬币买可乐。

那天,晴,我像孩子一样开心。

我在某个寺庙的屋檐小躲过一场雨。很远很远的地方挂着一道彩虹。周围的青苔泛出cháo湿的气息。它们湿漉漉地将心事酿成永远无人知道的古老。钟声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回dàng。像是年轻的众神悲怆的哀鸣。滚滚而过的天雷是沉闷的哽咽。只有周围的篙草透出蔓延的绿。埋下头默默破啼。

我在某个海边看到了最寂寞的雪。海面起伏。有海鸟在低低地贴着水面飞过去。我裹紧大衣面对如此寂寞的天地说不出话。雪落在脚边没有声音。谁都知道它们会在某一个清晨无声地化去。它们的一生繁华或潦草。没人知道。

生与死都是无声的渐变。没人可以讲述这是悲哀还是幸福。所以它们生生世世。没有停止。

PART6

10岁那年雨水你站在树下看我被树划破了膝盖。繁茂的绿色是树庞大的安静,你知道。

13岁那年立夏我背对着你站在家乡的墙角死死地抓着书包没有说话。消失的童年是场没有知觉的电影。我知道。

18岁那年白露他低头看到凤凰花仓皇地落了一地。冗长的离别是逐日逐月改写的毕业纪念册。她知道。

20岁的冬至我在外滩喝外卖咖啡看对面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喧闹的城市是落幕是小丑的仓皇。谁知道。

PART7

有些风景会突然从你心里整幅整幅的抽掉。如同某个人突然的离去。带着无法解释的仓促和难以掩盖的痕迹。像黑夜尽头最沉重的天光。

有些城市却可以一直一直活在记忆里面。任爱恨奔走东西摧城略地却墙瓦依然。

烽烟里飞扬着四国的幡。

听着溪水走过古老的桥。他们对我说总会看见新田地。

有些风雪chuī寒了我的一生。有些落日点燃了我的四季。有些浮草指引了我的跋涉。有些扬花装点了我的旅程。

有些人爱我。有些人恨我。有些人爱过我。有些人恨过我。

更多的人在我不知道的世界里孤独的度日。他们的一生安静的没有声响。他们沉默着孤单着开心着过完了一个又一个无法重来的十年。

十年前父亲给我做了竹蜻蜓。十年后我想不起他被我遗忘在了哪一片翠绿的山冈。

在很多年以后,天使站在树上。他的翅膀羽毛一片一片掉落。化成了千树万树梨花。

开满了整个山冈。

PART8

有时候想想,自己就这么孤独地活了二十年。并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内心一直都是空dòng而庞大的寂寞占山为王。无法草船借箭无法只欠东风。

二十年就是这么孤独的度过每一个冬天。看雪化了于是重新等待来年的大雪。我们的孤单甩在学校长满荒草的亲场边缘啪啪作响。它们翻过单杠跳过沙坑在煤渣跑道上一圈一圈彼此追逐。

七月的凤凰花灿烂地坠地。它们站在我们背后站在夕阳里无声的伫足凝望。我们手拉手无所谓地出了大门以为明天依然继续上课。我们肩并肩不在乎地说了再见以为明天依然继续见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孤单依然站在没有人的亲场上凝望。有人把它们忘了。可它们没有忘记那个人。夕阳在亲场上把它们的影子刻得很深很深。

于是我们的青chūn就变得很薄很薄。

于是我们曾经单纯的年代就变得一戳即破经不起回忆。

PART9

我喜欢坐在图书馆最右边的座位。因为下午四点会有阳光准时照耀。你喜欢抄记时皱着眉。问题多得让你烦恼。我喜欢在树yīn的羽毛球场边上坐着喝可乐。你喜欢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看天看云看风景。

黑板上总有人暧昧地写一些彼此才看能看懂的话。墙壁上总有人单纯而天真地写某某君我喜欢你。而人去楼空剩下建筑的躯壳在风里叮当作响。樱花开了可是没人再记得学院祭。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那里啊。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我们都是风里的花。曾经在夏天里手拉手唱过歌望过天做过游戏发过誓言。可是最后却散落在了一个又一个彼此隔绝的天涯。

谁都记得彼此年轻的脸。可谁都不知道彼此会在流làng的第几年仓促短暂地一个照面。

一瞬就是一季。一年就是一生。毕业纪念册翻开发huáng的段落。

改写复制剪贴删除。

空留满地凤凰花。

PART10

又开始做梦。又梦见高中。香樟下的学院。会在夏日撑开浓郁的气味。梦里坐你坐过的滑梯。抄你抄过的笔记。唱你唱过的歌。算你算过的题。

我还是穿着gān净的白衬衫站在球网俯首。

你还是扎着简单的蓝发带坐在香樟抬头。

1989 年夏天柢步·岛

偏远的小城有着gān净而未被污染的香樟

高大而沉默地在城市每个角落抄写着过往。

我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某些声音敲打我年幼的头。

1989年我六岁。在四川西南的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城市里长大。我背着书包站在小学的门口,我觉得那些六年级的带着红领巾大孩子的简直像是大人。他们从我旁边走过的时候我紧张得脸红心跳,头埋进肩膀不敢抬起来看。

而从我出生开始的这六年,我几乎没有记忆。只是很隐约地会记起在很多有雨的晚上我妈抱我去医院。无数个雨天,大雨漫过脚背。我蜷缩在我妈的大衣里,像松鼠安睡在gān燥而温暖的dòngxué,有洁净的枯草,dòng外再大的风雪也只是遥远地晃着一个空。我念小学之前一半时间在家里一半时间躺在医院的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

那家医院的窗外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花,阳光好的时候它们开得格外好看。

而转眼我已经是一个20岁的小伙子。我和我妈妈走在街上熟悉的人会很惊讶地对我妈妈说“你终于把他养大了”。言下之意是我早就应该挂了。

我的童年记忆很稀薄,总是要靠我妈妈不断地帮我回忆我才能想起一些半点。记忆里很多个夏天我睡在院子里,而整个童年家乡只下了唯一的一场雪。我高兴地堆了个雪人然后雪化的那天我气急败坏地哭了。哭完之后我对自己说下次下雪我要堆一个更大的。但是一直到我离开了家去了上海,家乡都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雪。

在我的童年里我是个想象力特别丰富的小屁孩。我总是幻想自己是伟大的国王或者批着披风的神。这种幻想一直持续到我念小学。然后老师告诉我们科学最伟大。

有些记忆总是很蹒跚。摇晃着摆dàng着出没在一个又一个天光初亮的清晨。

小学一年级我戴上了红领巾。我们握着小拳头在烈日下红着小脸庄严地宣誓。

二年级我当上了小队长,三年级当上了中队长,我以为四年级就可以当大队长了,可是我一直到小学毕业了还是中队长。这让我一直很忿忿。

小学二年级在老师的指导下写了一篇80字的小通讯,发表在某某报纸的中缝的最下面。可是我当时的感觉比我现在的书卖了100万本都还要牛X。

1996年夏天蔓皇·岛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3/5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