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_郭敬明【完结】(37)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敬明



  我记得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我和顾小北出去旅游,有次只有一间房了,我睡在chuáng上,顾小北窝在沙发上。我看着他那么大一个人蜷在那儿觉得不忍心,就叫他到chuáng上来。他抱着被子走过来,站在chuáng前,跟个孩子似的说,要不要在中间放碗水。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顾小北的表情,特别gān净,我是在他的笑容里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睡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眉毛眼睛在我面前特别清楚。当时我觉得很幸福。是一种gān净的清澈的幸福。

  可是现在白松告诉我姚姗姗帮顾小北生了个儿子!儿子!

  我终于坐下来了,我想起我另外一写书的朋友说的一句话,特朴实,可是特让人心酸,她说我站得太久了终于累了。我现在才体会到那种感觉。我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心里空了,跟贼洗过似的。

  我说,白松,你告诉我实话,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说完之后都惊讶于自己的口气,这么平静,好象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在追忆曾经的年华一样,带着颓败和腐烂的气味,这让我觉得厌恶。

  白松望着我,眼神挺难过的,我想他现在完全清醒了。闻婧坐在我旁边,一直握着我的手,我觉得丫有病,我都没哭她倒哭了,微微和火柴都低着头没说话。我望着陆叙,陆叙一双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肯定也喝醉了,不然眼睛为什么这么红呢?孙子,有本事喝没本事扛着!

  我说白松你说吧,我没事儿。白松望瞭望微微,微微过了半晌点了下头。

第三十二节

  三十二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十二点暖气就关掉了,我一直觉得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陆叙脱下他的那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抓着外套抓得特别紧。

  我终于知道了我和顾小北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我以为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重新扎进顾小北怀里一辈子不出来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了。我像是一只躲在壳里长眠的鹦鹉螺,等到我探出头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原先居住的大海已经成为高不可攀的山脉,而我,是一块僵死在山崖上的化石。

  白松说,当初你和小北分手之后其实小北很难过。有几次我去找他打球都看到他在寝室里,一个人坐在chuáng上,也不说话也不看书。其实小北以前很自闭,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外向了很多。可是你离开他之后,他都几乎不怎么说话。正好那个时候小北同寝室的一个哥们儿要追姚姗姗,叫小北一起去壮胆。当时我也在,就一起去了。结果那天姚姗姗没看上小北的哥们儿看上小北了。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喝酒,我本来酒量就不好,喝了一会就倒了,小北的哥们儿心情很郁闷,因为从那天见面起姚姗姗就没正眼看过他,几乎所有的目光和语言都放在小北身上。那哥们儿也喝高了。小北也是一直喝,最后倒了,姚姗姗就送小北回家了。后来的事情也是小北告诉我的,第二天小北醒的时候是在姚姗姗家。两个人在一张chuáng上,被子下面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小北穿好衣服,姚姗姗醒了,望着他。小北问,我怎么会在你家。姚姗姗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小北问,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姚姗姗说有。小北问,你需要我负责吗?姚姗姗说,当然。然后小北站在原地一小会儿,然后关上门走了。走之前小北说,你要愿意就当我是你男朋友,你要不愿意就开个价,要多少钱就告诉我。后来姚姗姗说她怀上了顾小北的孩子,再后来打掉了。就因为这样,小北特迁就她。我安静地听完了白松的故事。真的,我就觉得是一故事,跟电视里的连续剧一样傻的故事。我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的情节或者我小说中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生活里,而且是发生在我最心疼的一个人身上。我坐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

  闻婧摇摇我的肩膀,她说,林岚,你要想哭就哭,这儿也没外人。没说完她自己倒哭了。

  我扯过一张纸巾替闻婧擦眼泪,我说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你看我就不哭。你们知道我得到个什么启发吗?我的启发就是不能听白松讲故事,他的故事特下酒,你看,我都喝了这么多了。的确,我面前放了七个啤酒瓶,都是我喝的。

  我站起来,我说我要走了,其实我家里也管得挺严的,我妈也说了,女孩子在外面,不能没脸没皮的。

  我走在北京凌晨的街道上,风特别大,夹着鹅毛大雪往人衣服里卷。我觉得特别冷,特别是脚,都冻麻了,感觉像是光着脚踩在雪里,跟针扎着一样疼。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家,我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一路晃dàng着。

  我回过头去,我知道陆叙一直跟在我的背后。我指着他,我说你别跟着我,你该gān吗gān吗去!我突然笑了,笑得挺开心的,我说你是不是怕我想不开啊?你放心,我没那么傻,可是我告儿你陆叙,你要再跟着我我马上朝车轮子底下钻,借你仨胆儿,不信你就试试!

  我在路的尽头回过头去,陆叙没有跟过来,可是他还是站在远处一直望着我,我突然觉得很忧伤,可是我还是不想哭。我觉得自己真的成jīng了,再大的打击我都不哭。我就是看着陆叙站在大雪里望着我有点儿难过,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让他变得像我每年都要在楼顶上堆的雪人。我突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顾小北弹吉他给我听,他唱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而现在,我望着路的那一头,我却找不到曾经眼里出现过的彩虹,只有大雪,无穷无尽的大雪,唱着悲哀的歌。

  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了。站在学校门口的那条道上,突然想起前面有张椅子后面顾小北曾经刻过字。我跑过去,路上摔了一跤,我的手在地上磨破了皮,流了点儿血,不过马上就冻住了。

  我本来以为找到那张椅子挺容易的,可是我来回找了好几遍才找到。我在那张椅子的背后蹲下来,后来gān脆坐在雪地上,我靠在椅子背后,想起以前顾小北在这儿刻字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刻的是“顾小北永远爱他的老婆大人林岚”。“老婆大人”四个字还是我bī着他写上去的,我说我要提前上岗。我记得那天还被管学校环境卫生的小老太太逮了,说我们乱写乱刻破坏公物。还把我们的自行车给扣了。我当时很生气,可是顾小北笑着逗我,他说没事儿,咱俩去让她训训,你也得体谅体谅她,大热天儿的整天在马路边杵着,除了垃圾桶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她训完咱们自然会把车还了,毕竟是学校管理人员又不是盗车团伙。当时的顾小北会笑,会说很多话哄我开心,可是现在的顾小北,永远那么沉默,一个人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我想起这样的顾小北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我转过去想找那行字,我找到了,然后我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字,“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

  我摸着那行字心里抽搐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想见顾小北蹲在椅子背后刻这行字的模样,我可以想见他刻完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背后的草地上发呆,周围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车从他身边穿过去。我突然觉得喉咙特别堵,我站起来,觉得头晕目眩的,胃里的酒突然一齐往上翻涌。我突然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那些残骸混着液体从我的口里鼻子里喷涌而出,刺得我的嗓子特别疼,我觉得难受。不过我觉得很庆幸,我没在特繁华的地段吐,我没让人看见。一个大妈从我旁边走过去,她看见我跟见鬼似的,脚步都变快了。我扶着椅子站起来,我说大妈您别怕,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真的,您……我还没说完又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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