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万岁_黄晓阳【完结】(17)

2019-03-10  作者|标签:黄晓阳

  方子衿并非生他的气,而是提起土匪她心有余悸,所有的好情绪一扫而光。陆秋生哪里知道她脑中一闪念?只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想解释,却又口拙,不知从何说起。他的心中懊恼着,恨不得掏出枪对准自己的心脏就是一枪。两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段时间,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溪水哗啦哗啦地唱,山间的鸟雀好哇好哇地叫个不停。陆秋生恨死了那些叫好的雀鸟,举起手,将指头伸成枪状,心中默默地发出叭叭的声音。在他的心里,把这些该死的雀鸟当成土匪了。如果它们真是土匪,今天肯定会遭一次大难。

  走了好一段路,方子衿心软了,对他说我累了。陆秋生就像美国黑奴获得了解放证书一般,欢快地指着前面说,那里有一片草地,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前往那片草地,要翻过几块大石头。陆秋生先跳了上去,站在上面转过头来,将自己的手伸向她。她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他的脸,见脸上满都是真诚,便伸出自己的手,让他握了。他抓紧她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拉上去。

  方子衿伸出自己的手时,心是一阵狂跳。可是好奇怪,她的手和他相握以后,心反而不跳了。他的手并没有传递给她想象中的那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时那样,真的是好平淡。上了石头之后,她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他握得很紧,她抽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上了岩石还要下岩石,既然抽不出手来,她也只好依了他,任由他握着,扶自己跳下去。

  到了草地,陆秋生立即坐下来。可方子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这种草地,她是无论如何不肯坐的。陆秋生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她于是在他的外套上坐了。陆秋生坐在她的身边,将早已经采摘的那一大束花放在面前,先用藤蔓扎了一个圈,又将那些花沿着藤圈插着,很快就插成了一顶帽子。坐在一旁的方子衿看着他那些gān瘦的手指翻动,竟然十分灵巧。她心中再次dàng漾了几下,暗想,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内秀。

  陆秋生扎好帽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他用目光向她询问:我给你戴上,好吗?她读懂了他的目光,一片红色的云霓在她青chūn的脸上弥漫着娇羞。她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已经压过了身边溪水的流声。他向她移近,将花帽戴在她的头上。那些红的huáng的颜色,被太阳光洗礼着,铺洒在她粉嫩的脸上,她的脸于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你真美。”他由衷地说。

  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不敢看他。转过脸时,恰好看到了身边的溪水。溪水在这里十分平静,dàng漾着细细密密的网纹。在网纹之中,是她和他坐在一起的倒影。花丛中的她,有着梦一般的迷离,诗一般的清丽。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像一些飘浮的细丝,在她的心中牵扯着,悬浮着,dàng漾着。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了爱情,并且为此痴迷心醉。

  陆秋生对这种爱情密码作了完全错误的解读。他情难自禁,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她竟然没有任何抗拒,接受了。他心中狂喜,立即做出了更进一步的动作。他一把将她抱住,将自己的唇送往她的唇边,要吻她。她就像刚刚梦游了一圈醒来似的,开始抗拒。他被欲火烧得糊里糊涂,并没有完全弄清她的抗拒是拒绝还是羞怯,整个身子压在了她的上面。他的一只手挽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到胸前,隔着衣服抓住了她那蜷缩着的白鸽。

  方子衿脑中一下子被各种各样的手充满了,山中土匪的肮脏的手。那些手将她的rǔ房当成了面团,拼命地揉捏着。羞愤和狂躁汹涌而来,在一瞬间将她推向歇斯底里的顶峰。她不知哪来的劲,猛地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然后摘下头上的花帽,恶狠狠地扔向他,咬牙切齿地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过之后,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一低头,向前跑去。

  陆秋生很快追上来,显然是想向她道歉。可是,他越急越说不出话,颠来倒去就是那么一句对不起。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出,双腿快速地弹动着,向山下走去。

  没有走多远,听到有人在喊着陆秋生和她的名字。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间回dàng。

  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来了两个人,他们是剿匪部队的gān部,是来找余珊瑶的。据这两个gān部说,土匪韩大昌派人和解放军谈判,同意起义。所有条件谈好以后,只剩在协议上签字了,韩大昌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余珊瑶和方子衿也参加签字仪式。解放军方面当即拒绝了这一要求。可韩大昌非常坚持,声称如果余珊瑶不来,他就不签字。解放军只好派人来找医疗队协商。医疗队现在是由陆秋生负责,他不在这里,其他人不敢拍板,所以大家分散着上山来寻他。

  这可是一件大事,陆秋生没时间和jīng力考虑自己的事了。他和剿匪部队的gān部谈了一下。剿匪部队的gān部说,他们最初也不同意让非战斗人员尤其是女人参与这样的事。可是,韩大昌坚持要求余珊瑶去。部队领导研究过了,韩大昌这支土匪虽然不是整个这一片大山中最大的一支,却是一些悍匪,熟悉地形又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国民党的死硬分子。解决这股土匪,对整个剿匪工作具有重大意义。加上韩大昌一再qiáng调,他之所以肯起义,是因为余医生。部队首长和市军管会首长在一起研究过此事了,认为虽然有一些风险,但冒这个险还是值得的。他们只同意余珊瑶参加签字,不同意方子衿跟着去。可余珊瑶毕竟不是军人,去还是不去,得由她自己决定。

  “她自己的意见呢?”陆秋生问。

  “最初,她坚决不肯去。经我们反复做工作,她答应了。”

  陆秋生暗想,这事既然是部队首长和恒兴市军管会首长共同决定的,自己反对也没用。可他毕竟是医疗队的最高负责人,临行前,他向首长立过军令状,他必须对医疗队的每一个人负责。他说:“既然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和她一起去。”

  方子衿怒气难平,回到住处后,立即翻出那支原本就没想过要收下的派克笔,送去还给陆秋生。在陆秋生的门口,一名县大队的战士告诉她,陆队长正和剿匪部队的领导谈话。剿匪部队这个词令她十分敏感,她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场谈话关系余珊瑶和她第二次见韩大昌的问题。她想,这实在太危险了,不仅自己不能去,而且一定要制止余老师去。她正要往里面闯,门开了,陆秋生送两名gān部出来。她一下子堵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同意了?”

  “同意么事?”他反问。

  “你晓得我问么事。”她说,接着又补充道,“关于余老师和我去见韩大昌的事。”

  “我不同意你去。至于余珊瑶去不去,由她自己决定。”

  听了这话,方子衿将那支钢笔往他面前一塞,转身向外跑去。跑回她和余老师的住处,这才发现,余老师的chuáng位已经空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已经打好了包。她迅速转身出门,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余珊瑶已经等在村口。她跑到村口,见余珊瑶站在那里,医疗队不少人也都站在那里,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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