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衿不想欠陆秋生的债,没有将自己遇到的麻烦告诉他。可陆秋生去拜访余珊瑶的时候,从她那里听说了这件事。陆秋生拍案而起,当即要去找胡之彦算账。余珊瑶大吃一惊,拖住他问他要去哪里,气极了的陆秋生猛地吐出一句粗话,说要去把胡之彦的jī巴给割了。余珊瑶苦苦地劝他不要造次。现在的胡之彦是全市树立的典型,如果出点什么事,直接会惊动最高层。如果想教训他,那也不能蛮gān,得使巧劲。
余珊瑶的话让陆秋生冷静下来。他想,自己一冲动跑去找胡之彦,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那是难以预料的。因为愤怒,他肯定会对胡之彦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他有可能将胡之彦给宰了。自己因此背负杀人的罪名无所谓,方子衿呢?她有可能被认定为杀人的同谋。余珊瑶的话是对的,这事得用巧劲。
陆秋生有一个好朋友杨维华在公安局当治安科长,他将这事对朋友说了。杨维华说,有这样的人?只要你拿出证据,我就以qiángjian未遂罪抓他。陆秋生连忙摆手,不行,这样不行。杨维华说么样不行?我gān的就是这个,专门抓坏人。陆秋生说,你抓了他,判他几年刑,确实是解气。可是,那些晓得内情的人怎么说?肯定说我的未婚妻被他qiángjian了。以后,我还做人不做?我的未婚妻还做人不做?杨维华想了想,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想办法将胡之彦弄进来,给他来一个审讯,bī迫他在审讯笔录上签字,抓到这个字据,他以后就不敢再使坏了。陆秋生说,我看这个办法行。
杨维华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方法虽然不错,可关键是胡之彦的口供。他如果来一个硬对硬,什么都不承认,结果就僵了。要拿到这家伙的口供,关键还在于证据。杨维华说,我看,你还是去找一下你的未婚妻,向她仔细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什么东西能够撬开胡之彦的嘴。
上午最后一节课,陆秋生请了假,骑着脚踏车赶到医学院,找到方子衿的教室,下课铃声刚刚响起。他站在门前的一棵玉兰树下,眼睛盯着从教室门口走出的人。方子衿夹在一群人中间走出来。人太多了,似乎都比陆秋生高,方子衿又是低着头的,自然没有发现陆秋生。直到他从人缝中钻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才吃了一惊,嘴巴张开准备了一声惊叫,在看清拉自己的人是陆秋生时,硬是给吞了回去。
陆秋生将她拉到一边,让她坐到脚踏车的后座上去。方子衿迷惑不解,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他说吃饭时间,当然是找地方吃饭去。方子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车。陆秋生推着脚踏车,一只脚踩上去,另一只脚在地上踮了几下,稳稳地坐好了。方子衿是第一次坐脚踏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只要前面陆秋生一拐龙头,她就想大叫,又怕惊动了学校其他同学,只得将惊叫忍住,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陆秋生的衣服。这种亲密接触令陆秋生惊喜异常,他故意扭动着龙头,使得方子衿的手在他身上无法离开。脚踏车在宁昌是稀罕物,一男一女这么骑着更是一道风景,沿路许多大学生停下来,向他们行注目礼。
到了一间餐馆前停下,方子衿忍不住说:“以后莫这样来找我。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陆秋生才不在乎影响。他没有说话,支好脚踏车,领着方子衿走进餐馆,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两个小菜。方子衿见陆秋生很沉默,就无话找话,问他怎么没有上课。陆秋生没有回答她,而是让她谈一谈胡之彦的事。方子衿吃了一惊,有一股巨大的酸味,从身体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翻涌而出。她竭力想将这股酸味压下去,努力了半天,仍然是无济于事。这股酸味变成了泪水,透过她的眼眶,溢了出来。即使这时候,她还是想控制自己,以巨大的意志力qiáng忍着,不想当着他的面表现自己的软弱。陆秋生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中,最初飘着一团雾,迷迷蒙蒙的,接着出现了晶莹的反光,那是泪水对光的作用。一瞬间,透明的液体充满了她那两弯青泉,迅速漫过了防波堤,滚过防波堤上那片黑色的森林,汹涌而出。
“咔”的一声,陆秋生捏在手里的一双筷子折断了。“杂种!”陆秋生愤愤地骂道,“老子真恨不得宰了他。”
方子衿确实是憋不住了,如果不找个人说说,她可能会疯掉。
周昕若将她提供的情况在校长办公会上提了出来,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几位副校长和校务委员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作出决定,不准再提此事,巡回演讲照常举行。至于方子衿提出不参加巡回演讲团,可以考虑换人。一所学院这么多学生,也不只一个方子衿,自然可以找别人。没料到胡之彦得寸进尺,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学校的领导没法擦gān净自己的屁股,即使是一个弥天大谎,也一定会将这个谎圆下去。巡回演讲是否能进行,着急的不是他而是校方的那些领导。他提出,除非由方子衿来演讲,否则他不参加。如此一来,校方不得不再次开会讨论。今天上午,辅导员通知方子衿,校长办公会正式决定,不同意换人,仍然要求方子衿准备由学院宣传部准备好的演讲稿。至此,方子衿山穷水尽了,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陆秋生此时提起这件事,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陆秋生不善于劝人,说来说去,总是那几句话,不要太伤心,不要着急,一切有我呢。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来给你解决。菜上齐了,方子衿还在哭。陆秋生没辙了,猛地站起来,对她说:你等着,我去把那个畜生剁喽。方子衿见他的脸上充满了血色,眼睛也红了,真要杀人的样子,吓坏了,一把拉住了他,求他不要做莽撞的事情。陆秋生说,如果不杀他,就只有一个办法,由她拿出证据来,让他来整治她。
方子衿心中升起一团希望,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证据。他说不管什么证据都可以,只要能够证明他说了谎。方子衿试探地说,那天晚上,他跑到学生宿舍想qiángjian她的时候,她咬下了他的耳朵,他逃走时,还落下了一只袜子和一条短裤。还有,他的耳朵被咬下,流了不少的血,流在她的chuáng单上。陆秋生一听,大喜过望,说这些都是证据。这些东西在哪里?方子衿说被她藏在竹林里。
陆秋生兴奋了,拿筷子指着方子衿说:“快吃快吃,吃完了我们去取那些东西。”
方子衿半点胃口都没有,哪里吃得下?见陆秋生那高兴劲,又不好打击他,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还是不放心,问他到底准备怎么做。陆秋生说,如果依他的脾气,就算是一刀一刀剐了这个恶棍也不解恨。可现在是新社会,尤其重要的是,他是共产党的gān部,一切都得有理有节,依法办事,不能乱来。所以,他只能先给胡之彦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欺负方子衿。至于这个仇,以后如果有机会,他是一定要报的。
他这番话虽然给方子衿吃了一颗定心丸,却仍然没有回答怎样给他一个教训的问题。对于这一问题,陆秋生不肯多作说明,只是安慰她说,你放心好了。等我办好这件事再告诉你。
吃过饭,陆秋生仍然用脚踏车带了她回到学院,方子衿回宿舍拿了学农工具,和陆秋生在竹林里汇合。陆秋生从她手里接过工具,按照她指定的地点,开始往下挖。那些东西埋下去的时间不长,土还是松的。陆秋生没有费太大工夫,将那只罐子挖了起来。他用手抚去粘在罐子上的土,问她,是这个吗?她点了点头。他将锹jiāo给她,对她说,你不用担心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