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下的客厅,见陆秋生坐在那里喝茶。她说了一声我们走吧,领头向外走去。陆秋生不明白她要gān什么,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转了两趟车,回到医学院。陆秋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回来啦?方子衿不语,一直向前走。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方子衿掏出钥匙,开了门,站在门边等他进去,将门反闩了。
“做么事回到这里来了?”陆秋生问。
方子衿不语,脱了鞋子,爬到她的铺上,平平地躺下来。陆秋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眨不眨,几次想提问,知道她不回答,便愣愣地站在那里。方子衿躺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弯过头,将半边脸伸到chuáng沿外看他,对他说:你傻站着做么事?上来啊。陆秋生感到脑袋有些蒙,不解地说,做……做么事?方子衿的头已经缩回到了chuáng上,声音顺着宿舍顶部飘出来,给你!陆秋生心中一阵狂喜,激动得发抖起来。他用脚尖蹭着鞋跟,蹭了好几次,才总算是将鞋脱了。
陆秋生伸出手,抓住chuáng边的柱子,他的手在抖索着。他抬起脚去踏梯衬,第一次没有踩上,整个人差点滑了下去。他踩了第二遍,上了一级。换了一只脚,再上一级。他的头已经伸出chuáng沿好一段距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躺在面前的方子衿。方子衿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稍稍弯下头,就可以吻到她那轮廓分明微翘的唇。她的双眼紧闭着,长而且翘的黑睫毛像两只小手一般伸向他。她的下巴线条流畅地向他翘起,像一朵含苞的荷花,娇羞而又灿烂。虽然穿着衣服,他仍然看到她的胸部连绵起伏,像是平静的湖面上,停泊着两艘小船,优雅地dàng漾。
他的心狂跳着,血液在血管里奔突。他的太阳xué里面,像是有鼓槌在敲打一般,鼓皮震颤不已。她躺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殉道者,以十二万分的虔诚,迎接一次灵魂的进献。他仅仅只是上了两级,被最初的冲动摧毁的理智就回来了。他停下来,认真地看了她很长时间。
“他怎么办?”他问。
她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反问:“你什么意思?”
他说:“白长山。”
“我把情留给他。”她说。
陆秋生沉默了,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胸脯仍然在起伏颠簸,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特殊的芬芳,迷幻药一般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
“你等么事?”她问。
“子衿,请你告诉我。如果没有……没有白长山,你会不会嫁给我?”
方子衿睁开眼睛,头稍往他这边偏了偏。过了片刻,她又侧过身子,用手肘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一些,她的脸和他的脸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她说:“你想些么事?你不是早就想要我吗?”
“我希望你回答我。”
方子衿沉吟之后说了一个字:是。
陆秋生抬起脚,向下探了一级,踩上,身体随后向下矮了一截。他又抬起另一只脚,身体再次矮了一截。最后,他的双脚踩到了自己的鞋上,小心地将鞋穿好。方子衿在上面探出头,看着他弯腰穿鞋的背影,心空突然被怅然充满。他穿好了鞋子,站起来,仰脸看着她,对她说,现在我知道了,我是第二。子衿,我对你说,你不要为此愧疚,就算我一生当你的第二,我也会觉得非常幸福。追求你的第一去吧,不要考虑那么多,我祝福你。说过之后,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方子衿想叫住他,可她的嘴张开之后,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心中有一团热烘烘的东西转动着,紧紧地堵塞着她。
第09章 哥,快来娶我吧
说到激动处,李淑芬站了起来。她的肚子太大了,像挺着一只大海螺似的。她坐到位子上,位子就会发出抗议,吱吱嘎嘎地响。她从位子上站起来,不得不借助手的力量,在桌面上猛撑几下,以至于全班同学都替她暗捏一把汗,担心那个大圆球在她不留神的时候,会像刚出世的哪吒一般,在地上圆溜溜地滚动。
李淑芬说,三角恋爱,是啥行为?典型的资产阶级行为。在这里,我们并不是想针对方子衿同学。她和陆秋生同志恋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们正式订过婚,全学校都知道嘛。可现在呢?她又和那个志愿军闹得轰轰烈烈的。志愿军是什么?是我们最可爱的人。自己已经订婚了,却还和我们最可爱的人谈情说爱,这是什么?她将自己的右手握成拳,在面前的课桌上敲了敲,恶狠狠地说,这是欺骗我们的志愿军,这是玩弄志愿军的感情。我希望大家说一说,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性质的……
突然之间,李淑芬的脸扭曲变形了。她的脸原本是没肉的,骨头上包着厚厚一张黝黑的皮,大概因为怀孕的缘故,脸的厚度渐渐增加,黑色素也在消退。现在,她的脸扭曲的时候,那消退的黑色翻滚而出,像是大片大片的乌云舒卷着涌动着,她的脸部肌肉出现了错位,嘴角歪斜,眼睛一只睁得又圆又大,另一只却眯成了一条缝。全班同学正惊诧地注视着她时,她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大叫。这声大叫像是冬天里的炸雷,平地生威,连教室都惊得猛烈地抖动。惨叫之后,她的身子弯了下去,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徐徐缓缓慢慢悠悠地倒在了地上,并且在地上扭动着,呼号着。
那一切看上去显得有些不真实,因此同学们当时不太相信是真的。也因为李淑芬太盛气凌人,她大叫着倒地的那一刻,并没有人上前。后来,有几个同学离开了座位,围在她的身边,不痛不痒地问她怎么啦。
方子衿拨开众人,走到她的面前,见她的座位下面有一小摊水渍,这水渍的边缘已经gān了。再看她的棉裤,竟然全都是湿的。方子衿连忙上前扶她,问,么时候发作的?李淑芬仇恨地看了她一眼,将那张变形的脸扭向一边。吴丽敏跟在方子衿身后挤过去,愤愤地说,都么时候了?你还装出这副样子,你想把孩子生在教室里吗?李淑芬虽然嚣张,对吴丽敏还是有几分惧怕,她不得不说,今天一整天,她一直觉得不对。刚才还觉得有东西出来了,她一直忍着。吴丽敏听了说,那肯定是发作了。又转向其他男同学,请他们帮忙将她送医院。方子衿挥起一只手,说等一下,先让我检查一下。
所有的男同学被赶到了外面。女同学将李淑芬抬到课桌上平躺着,然后围成一圈,将她的身子挡住。她们虽然都是学医的,可懂得接生的只有方子衿一个,艰巨的任务,非她莫属。她站在李淑芬身边,将她的裤子脱下来。她的三角部位luǒ露在所有女生面前时,这些女生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李淑芬的产门已经大开,有一只血肉模糊的小手从那里伸出来,几只带点乌紫色的手指,像八爪鱼的爪子般,无力地伸展着。在这些爪子的旁边,还有一撮绒毛。
方子衿惊讶地问她什么时候破水的。李淑芬不明白破水的意思。方子衿不得不向她解释,婴儿是靠羊水养护的。婴儿出生前,胎衣会破裂,羊水自然就流出来了。这是生产的信号。有些女人是先破水,有些则是先阵痛。在痛苦挣扎之余,李淑芬告诉她,昨天晚上,她上了十几次厕所,当时只以为是尿,根本就没想到是破了羊水。方子衿又问她,你孩子的手已经出来了,你不知道?她说,晚上政治学习刚开始的时候,她已经觉得下面有什么不对劲了,可是,任何私事,哪能和政治学习相比?而且,今晚的政治学习那么重要。她想先顶一顶,等政治学习完了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