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证明不难,他本人是车队书记兼队长,单位的公章在他手中。他回到车队,将证明开了,又返回法院,算是立了案子。
离婚大战的大幕,正式拉开了。
第12章 长江是苦的,huáng河也是苦的
白长山躺在房间里听收音机。
收音机里传来的消息激动人心,全国各地都在“大跃进放卫星”。河北某个县某个公社开展科技养猪竞赛,一大队用科技配种,让母猪一年生两胎,每头母猪平均年产猪仔十二头。产仔量比过去土法提高了百分之二百五十。三大队利用科学配食,大大提高了肉猪的成长速度。过去一头成猪的成长周期需要一年,现在仅仅八个月,就全部超过了二百斤。安徽某公社某大队大力发展科学养牛,采取人工受jīng方法获得成功,使得一头母牛一胎产下五头小牛犊。福建某县土法上马,大炼钢铁,形成了“村村有高炉,人人勇争先”的局面,目前全县人均产铁量五百斤。他们有信心在年内达到人均炼钢一吨的好成绩。
这些消息让白长山心中更加烦躁不安。全国都在大gān快上,自己呢?因为这桩离婚案闹得心神不宁,gān什么都缺情少趣。
他的离婚案立案已经几个月了,法院也要“大跃进”,完全顾不上他们,只是将两人叫去调解了一次。王玉jú态度非常坚决,除非她死了,否则,她绝对不同意离婚。白长山的态度同样坚决,就算拿枪顶着他的脑袋,他也不会再走进那个家了。不走进那个家,就得有住处,好在他有一个战友转业后被安置在房管局当科长,悄悄地将一间公房的钥匙给了他。
从那以后已经两个月过去了,王玉jú那方面,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凭他在战场驰骋多年的经验,平静只是相对的,不平静才是绝对的,平静的背后,往往孕育着更大的波澜。白长山担心的不是更严峻的战斗,而是不明白最激烈的战斗会在哪一个位置展开。找不到敌人的攻击点,就只能被动应战。尤其可怕的是,任何人都有弱点,他的最大弱点在情感走向。她的攻击点如果选在这里,他就可能一败涂地。
呆在家里心烦,他gān脆翻身下chuáng,关了收音机,向外走去。
外面月色皎洁,城市里一夜之间,竖起了无数的高炉,每一只炉子都在冒烟。每一座高炉的旁边,都有许多的人影晃动,热火朝天。白长山想到,汽车队的那座高炉已经炼了好多天了,因为全国大炼钢铁,煤不够用,将几乎所有能烧的木材全都用上了,汽车队已经没有多少可烧的东西。这样下去显然不行,得想办法搞一车煤回来。
炼钢炉在停车场的一角,高高地耸起,有两层楼高。不远处搭建了临时工棚,那是给炼钢工人休息的。炼钢需要三班倒,每时每刻不离人。车队所有成员都排出了上班时间表,正常的业务反倒是被搁置起来,除非紧急任务,否则很少出车了,上级也不催他们,倒是催他们炼钢的进度。
白长山走到高炉前,这里有四个职工在看火。因为用的是木材而不是煤炭,燃烧时间短,常常需要往炉膛里加柴,因此,他们连打盹的机会都不能有。他们坐在炉膛前喝酒,抽烟,聊天,见到白长山,连忙让给他一个位置,将酒瓶递给他。他接过来,喝了一口,伸手抓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咯咯响。
白长山说,没啥事儿吧?几个人说没事,能有啥事儿?白长山说,这是大事儿,上面紧催着呢,你们哥儿几个盯着点儿。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说,白书记,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白长山说有话你只管说。同事说,我有一个亲戚是钢厂的。我听他说过,炼钢的温度要几千度。咱们用木材烧,根本达不到。白长山一听有些急,说不会吧,上面说可以用木材呀。同事说,他问过亲戚,说是肯定不成,一定要用煤,否则温度达不到。白长山说,煤现在很紧张,全国都紧张。他正考虑想办法。
第二天上班第一件事,给大同的一个战友打电话。这个战友原本是大同人,海南战役之后,坚决要求转业回家,在那里当上了科长。白长山说想弄点煤,战友说,今年就是煤最紧张了,大同煤矿加大了开采量,还是供不应求。现在全国各地都来要煤,计划都已经排到明年了。矿里的gān部,手上也没有煤可批。白长山说了半天,他答应想想办法。下午,战友主动给他打来电话,说是给他弄了十吨。
他将此事告诉局党委书记,书记说,你有这样的关系,咋不早说?去,带五台车去,你亲自去,争取多拉一些回来。从白河去山西大同拉几车煤,仅运费就大大超过炼出的那点钢。但炼钢是政治,不能考虑经济账。白长山到了大同之后,先将那十吨煤拉了回来,另外几辆车等在煤矿,他本人也只好留下来。为了政治不能计经济,更不能计时间,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加上路途时间,来去整整花了一个月。
这次,白长山犯了一个关键性错误。此前一天,他刚刚接到过一封方子衿的来信,同时给她回了一封信。后来,匆匆上路,没时间告诉她自己出差了,不要往单位写信,同时,他也没想到这些信会出现什么麻烦。可他哪里料到,王玉jú早已在他身边布下了一张网搜集有关他的信息。王玉jú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找出那个想抢走自己老公的女人,她坚信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这件事持续了一段时间,从各方面反馈的消息来看,白长山在白河没有别的女人,他的生活一直都很正常。正当王玉jú考虑自己是否该放弃搜集这方面的消息时,车队负责看门的一位老师傅jiāo给她一些白长山的信件。
看看这些信,哥呀妹的,叫得让人酸掉牙。最初看到信的时候,她气得全身发抖,想将这些信撕得粉碎,冷静下来之后,立即想到,这些信对保护自己的婚姻或许有用。他不是要离婚吗?好,有这些东西在手,看他怎么离。她想,就算是毁了他,也不能让那个女人得到他。
拿着这些信,她去了市妇联。妇联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职责就是为女人撑腰。接待她的那个妇联副主任,个头比她还大一半,往人前一站,像座山似的。她拍了拍王玉jú的肩说,你放心,你是咱的阶级姐妹,咱不帮你谁帮你?对了,你叫啥?好,好,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我们妇联就是你的娘家人,我们会给你撑腰的。接着,女主任送她离开,分别握手时,她十分热情,那只大手差不多要将王玉jú的手捏碎。王玉jú当时就想,自己真不该来这里,看来她们完全不准备帮自己。可她没料到,妇联还真是雷厉风行,第二天派人去法院了解情况,第三天到了商业局。
白长山回到汽车队,发现家里的一切全都变了,他原来的副手被任命为队长,又从局其他单位调了一个书记来。白长山立即开着汽车到了商业局大楼,找到党委书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记淡淡地说,没办法,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市妇联qiáng烈要求我们对你进行处理。白长山立即跳了起来,市妇联?市妇联与我有啥关系?书记说,是与你没有关系,可和你老婆有关系呀。书记说过之后,将一份组织决定递给他,说你看看吧,这是组织决定,停职反省,以观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