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清怕把事情搞僵了。同时他又想,余海风既然是土匪,又敢只身前来,恐怕是有准备的。若是真的闹翻了,且不说他和胡不来会不会有生命之忧,就算是在洪江城里闹一场,他也是受不了的。再说,和野láng帮搞好了关系,也不是坏事。若是野láng帮答应不犯洪江,王顺清甚至愿意给他们大笔的钱财。
王顺清说:“好了好了,海风,胡师爷和你开玩笑呢。”又对胡不来说,“胡师爷,你看这个事嘛,野láng帮如今在鹰嘴界,反正不在湖南境内,我们……”
胡不来也让余海风的语气吓了一大跳。他其实并不想与野láng帮为敌,只不过想先表明自己的官方身份,给余海风一点压力。岂知余海风艺高人胆大,根本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听了王顺清的话,他便借机下楼,说道:“海风老弟果然是少年英雄,胡某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爹余成长,和我是朋友,和王大人还算是亲戚,我们哪能做这个事?”
余海风说:“我今天来,就是要报官。马家是杀人凶犯,你们二位都在这里,这官,我是已经报了。接下来,我希望看一看,官府到底怎么办。我在这里说一句话,这件事,如果官府不办,我就要按我自己的办法办了。”
胡不来一听,这是威胁嘛。可就算是威胁,他又能怎么样?连乌孙大人都不敢对野láng帮说半个不字啊。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他说:“这样吧,海风老弟,王大人的汛把总署只有剿匪权,新的黔阳县令又还没有到任,没人管事。我只能把这件事报告给乌孙大人,请他来处理。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请海风老弟一定理解。”
余海风把一切都想到了,很清楚胡不来所说的需要一点时间是什么,也不纠缠这件事,转了一个话题,说:“对了,提到古大人,我倒是有点兴趣。古大人挺好的一个官,为什么把他抓了?乌孙大人,准备怎么处理古大人?”
胡不来说:“我曾经给古大人当师爷,古大人是个什么官,我比你清楚。不过,这件事吧,是朝廷下达的旨意,至于到底怎么处理古大人,乌孙大人还在等朝廷的批复。”
这一餐酒,喝得王顺清和胡不来兴奋莫名,因为余海风答应,只要官府答应他,惩治杀害他一家的马家,他保证野láng帮此后永远不犯洪江。
不过,到了第二天,两人的酒醒了,全都惊出一身冷汗。官府惩治马家?其一,仅凭余海风的一面之词,就认定那两件大案,是马家做的,这事恐怕不那么容易。就算他们罗织罪名,把马家抓了几个人,可余海风的意思,似乎是要灭其全族。这种事,官府可不能gān,除非皇上下令。假若不能灭其全家,又怎么可能让野láng帮满意?
于是,两人凑在一起商量。胡不来到底是点子多,眼珠一转,冒出一个主意。
当天下午,王顺清带着邹中柱等汛兵,来到白马镖局。王顺清在门口站定,汛兵在门口排开阵形,尽管白马镖局的门是开着的,邹中柱还是上前锤门。一名下人迎过来,见是王顺清,顿时露出满脸的笑。王顺清的面色很难看,喝道:“笑什么笑?叫你们当家的出来。”
马智琛一大早带着古静馨回长沙了。马占林和马占坡正在商量马智琛的意见,突然听到锤门声。马占林说:“哪个王八蛋,敢这样锤门?”
马占坡说:“我出去看看。”
马占坡出门,恰好见家人匆匆忙忙进来,马占坡便随家人一起到了门口,对王顺清等笑脸相迎,拱了拱手,叫一声:“原来是王大人,有失远迎。”
王顺清脸黑得如锅底,瞪着一双大眼,双眉斜飞,怒气冲冲。他根本不看马占坡一眼,抬腿便往里面走,他身边的七八名汛兵,也都迅速跟进。王顺清一直走到中庭,马占林见了,立即站起,打过招呼,恭敬地给王顺清让座。
王顺清直直地站在中间,道:“马占山死了,你们马家,谁当家?”
马占林和马占坡都已经看出王顺清来者不善,彼此犹豫了一下,还是马占坡先开了口:“是我二哥。”
马占林便立即摆出一副家长相,大声叫道:“快给王大人上茶。”
王顺清瞪了马占林一眼,大手一挥:“我今天不是来坐的,也不是来喝茶的,我来,只问你一件事情!”
马占林心中一惊,脸上依然堆着笑容:“大人请说。”
王顺清道:“昨天晚上,巡逻的汛兵抓住了一个野láng帮的土匪。这个家伙想到洪江打探点什么消息,被我抽了一顿鞭子,这个家伙说,白马镖局勾结野láng帮,在欧家冲河谷劫了风云商号的镖,杀了朱七刀等镖师和风云商号的崔二当家的以及余少当家的。我就想来问一问,有没有这么回事?”
马占林张口结舌,马占坡更是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大清律例,勾结土匪,是死罪,杀人也是死罪,抢劫商旅货物量大的,同样是死罪。领头者马占山虽然死了,但极有可能鞭尸,而马家的家业,也有可能查抄,马家其他人,都可能受此连累。
王顺清bī近了几步,盯着马占林的脸,厉声喝道:“我在问你,有没有这件事?”
马占林说:“没……没有。”
王顺清后退了一步:“真没有?”
马占林心胆俱裂,但他脸上平静,口中回答得更快:“绝对没有。”
王顺清忽然就换了另外一张脸,得意地笑道:“你说没有,我说你们也没有,因为白马镖局没有那么大的狗胆,敢在我的管辖地盘上扯jī巴卵蛋,老子扒了他的皮!”
马占林点了点头:“是!谁在王大人的管辖范围闹事,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顺清咬牙道:“野láng帮的土匪,胆大妄为,老子要回去想个办法,请省府派大军围剿,统统杀掉,一个不留。走了。”
王顺清转身就走。
马占山喊道:“大人喝了茶再走。”
王顺清头也不回:“老子事情多得很,还要回去好好拷问那个土匪,野láng帮究竟想在洪江搞什么名堂!”
王顺清一行扬长而去,马占山忽然就冒出一头冷汗,浑身一阵哆嗦。
这所有一切,都是王顺清和胡不来商量好的,这叫敲山震虎。马家如果意识到大麻烦来了,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逃。只要马家一逃,王顺清自然就会发现,发现之后,他不会做任何事,只要把消息告诉野láng帮。至于野láng帮是否采取行动,或者采取什么规模的行动,那就与他们无关了。
将马家bī走,还有一个好处,马家有那么多的鸦片烟馆,王顺清以及胡不来,便可以纠结乌孙贾,将其全部查封,那就又会多出一大笔收入。
王顺清离开,马家兄弟开始紧急商量。“二哥,这可如何是好?”马占坡问。
马占林其实早就想逃了,恰好遇到现在这件事,给了他充足的理由,他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马占坡说:“我们那些烟馆怎么办?”
马占林说:“现在这种情况,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先逃出去再说。反正房契在我们手里,以后有机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