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王顺清自然懂,问题是,这件事可是太棘手了。余海风从山上带回来的,就有五十人,整个洪江城里,还不知有多少余海风的眼线或者暗中埋伏的人马。直接上门去抓余海风?那肯定不行,搞不好就会把洪江城打得稀巴烂。那样的话,即使杀了余海风,乌孙贾和王顺清的脑袋也保不住。
退一步说,暗杀?且不说暗杀一个余海风不容易,就算是暗杀成功,他的身后,还有上千的野láng帮啊,还有几十条枪啊!这些土匪一旦冲到洪江,滥杀无辜,会是个什么结果?
王顺清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问胡不来是否想过这些,问乌孙贾是否想过这些。
胡不来摆了摆头,说:“想不想,都是一条路。如果暗杀余海风成功,还有一条生路,若是让余海风活着,就只有一条死路。”
胡不来和王顺清商量怎么对付余海风的时候,余海风也在安排后事。
眼看又近年关,一大早,余海风安排了商号的事,回到家里,罗小飞和刘巧巧双双迎着他。罗小飞已经怀上了身孕,再过五六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刘巧巧呢?一开始,确实受了大家的影响,认定余海风因爱生恨,灭了余氏全家,不然,怎么偏偏就选了个她不在的日子动手?所以,她恨上了余海风,觉得这个人没法看透,心太深,也太黑。
而现在,这一切自然是清楚了,她冤枉了海风。既然冰释前嫌,一家人,就该好好过日子,她就该把海云的孩子养大,立起这一门户。没想到罗小飞多事,竟然找到她,对她说:“巧巧,我不想叫你弟媳,我想叫你姐姐。”
刘巧巧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道:“嫂子,你说什么啊。”
罗小飞说:“我知道,你是爱海风的,是我拆散了你们。”
刘巧巧再次听了一惊:“你说的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懂?”
罗小飞说:“还记得那次,你和海风他们在小店里吃饭,有两个jì女上去找海风闹吗?”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刘巧巧话虽这么说,心头还是一酸。若不是那件事,自己早就是海风的妻子,现在大概也不会守寡吧。这所有的苦日子,都是从那一刻起的头啊。
罗小飞说:“那件事,是我gān的。”
“你gān的?你gān的什么?”刘巧巧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我想嫁给海风,就设了那个局,用钱买了那两个jì女,让她们找海风要钱。”罗小飞说,“我只想让你恨他,不肯嫁给他。可没想到,这件事让他受到家人的怀疑,在洪江城的名声也坏了。”
刘巧巧目瞪口呆,盯着罗小飞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罗小飞却说:“是我从你手里夺走了海风,现在,我决定把海风还给你。”
刘巧巧还真是转不过弯来,道:“还给我?怎么还?”余海风不是东西,是一个大活人,说抢就抢,说还就还?你可真是个土匪。
罗小飞说:“只要你同意,我就让海风娶了你。你做大,我做小。”
刘巧巧再次看了看罗小飞,想判断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摸自己的底。罗小飞的表面很平静,貌似也很真诚,可她不敢轻易表态,只说:“我现在只想把涵秋养大。别的,什么都不想。”
罗小飞说:“你傻啊。大家都这样,你担心什么?这件事,我去和海风说。”
罗小飞有没有对余海风提过此事,刘巧巧并不知道,不过,她的心确实活了,又生出了希望。她和罗小飞双双迎着余海风的时候,就不再把他仅仅看成伯父,看成这个家的顶梁柱,同时,也成了她的jīng神支柱。
罗小飞说:“海风哥,我给你泡茶!”罗小飞想尽可能让余海风和刘巧巧多在一起。毕竟,你们是一对有情人,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怕你不生出想法来。
余海风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道:“小飞,把箱子拿下来。”
罗小飞上楼去后,余海风在茶几前坐下,认真地说:“弟妹,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谈谈。”
刘巧巧的心一阵狂跳,以为余海风要亲自说那件事了,脸一红,头就低了下去,手抓起衣边,轻轻绞着。“我听着呢。”她娇羞地说。
余海风说:“你先坐,等小飞下来之后我再说。”
罗小飞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下来,三人围着茶几坐下,罗小飞泡茶。余海风把箱子打开,推到刘巧巧面前:“这是我们家的房契,以及存放在旺盛钱庄所有的财产,以后我负责外面的生意,你负责管家!”
刘巧巧手慌脚乱地把箱子推了回去:“大哥,理应你当家!怎么给我管理呢?”
余海风认真地道:“我在外面忙不过来,家里的账你应该心中有数,也可以合理地支配!”
刘巧巧看了看罗小飞:“也应该嫂子管理呀!”
罗小飞笑了起来:“我才认识几个字,让我管账,肯定是一本糊涂账。”
刘巧巧不说话了,一时冒出很多念头。这个家,毕竟是余海风的,自己和秋涵只是拖油瓶。海风让自己管家,是否表明,他其实已经有了那个意思,让自己和孩子彻底地变成这个家的一部分?
余海风说:“我们家人手少,云南那边的生意,又渐渐上了正轨,我可能每年要跑一两趟云南。家里里里外外这么大一摊子,没个主事的人不行。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刘巧巧激动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之中转动。
三个人正说着话,洪江大酒楼的一名伙计进来,说:“余掌柜,老布病了。”
余海风暗吃一惊,猛地站起,问:“老布?什么病?”
伙计说:“也不是什么大病,估计是感染了风寒。可老布那身体……我们掌柜有点担心。”
余海风立即出门,跟着伙计一起到了洪江大酒楼。约翰·布鲁尼在洪江一直没有固定住处,好在洪江有一个规矩,每一家商号,都辟有善房,免费提供给需要的人住宿,还包膳食。这么多年,老布住遍了洪江很多家的善房。余海风当家后,曾邀请老布搬到自己家里来住,却被老布拒绝了。
赶到老布的住处,余海风大吃一惊。才几天没见老布,他显得又老又憔悴,脸上似乎完全没有肉,只剩下皮了,白色的头发,也没有几根了。余海风意识到,洪江大酒楼之所以通知他,一是他和老布最亲近,二是担心老布死在他们这里。都是做生意的,讲究个吉利,善房可以免费提供给客人住,若是有人死在善房里,总归是个心结。
余海风原想把老布送到回生堂去救治,可老布拉着余海风的手,不肯答应。
他说:“孩子,不用了,我知道,是主在召唤我去呢!”
老布确实太老了,应该有八十了吧?一个外国老人,远在他乡,如此这般经历着生命的最后时刻,余海风心中有酸酸的感觉。他问:“老布爷爷,您后悔到洪江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