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什么意思?”余海云应道。
崔立说:“你就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巧巧那丫头有意思,可人家的一颗心,好像在海风身上。”
镖银是贵重之镖,容不得有丝毫闪失。刘承忠、陈铁峰一进入房间就没有出来,晚饭也是送入房间。刘承义查完房之后,也回到了上房,再没有出来。
一个上百人的镖队,若是个个都要住进客栈,一间客栈根本住不下,得分好几家客栈。所以,绝大多数镖师们和趟子手,根本不可能进入客房,只能歇在镖车上。这样,也可以节省些盘费。余海风是货主,原本可以和舅舅以及弟弟一样,住进客房。但余海风同舅舅以及弟弟没什么话说,宁可和镖师们一起守夜。
镖师值夜,分为上半夜和下半夜,上半夜两人,下半夜两人。两个镖师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为的就是不给贼人可乘之机。余海风是自愿值夜的,也就没有人要求他必须跟别的镖师一样。
值上半夜的镖师是刘继辉和王勇,刘继辉在暗处,王勇在明处。余海风只看到王勇抱着刀站在马车边,对他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赞许。余海风没有看到刘继辉在哪里,不过他估计,应该跟自己一样,在某一辆马车之中。
“去去去……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一个伙计拦住了一个人,呵斥着。
余海风刚刚把被子铺好,跳下车,听到伙计的呵斥声,也就往大门口看了看。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到洪江投亲戚,遭了土匪!”门口传来有些稚气的声音。余海风看清楚了,正是路上那个乞丐,他想进来,被伙计拦住了。
余海风快步走了出去,问:“怎么回事?”
伙计认识余海风,忙堆着笑脸:“余少爷,是您啊!这个……乞丐……”
“我不是乞丐!”乞丐声音很低,似乎还没有变声,显得孩子气,脾气却很执拗,“我有钱,为什么不能住店?”他的右手指着胸前,却是一条红色的布条,拴着一个铜板。
这个铜板是余海风给他的。
乞丐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眼神从头发的缝隙之中穿透出来,落在余海风的脸上。
余海风说:“小二哥,人家有钱呢,你怎么有生意不做?”
伙计有些为难:“余少爷,你们来了那么多人,客栈已经满了,我也没有办法安排他呀!”
乞丐没有动,只用一双怯怯的眼睛望着余海风。
余海风看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想了想:“你煮一碗热面来,我有地方让他睡!”
伙计不敢得罪余海风,连声答应。余海风对乞丐说:“你跟我来,今天客栈没有客房了,委屈你在车里睡一个晚上吧!”
乞丐跟着余海风到了车前,镖师王勇走过来,问了句:“余少爷,哪里来的乞丐?”
余海风笑了笑:“他不是乞丐,是到洪江投亲戚,遭了土匪。路人有难,尽点绵薄之力!”
“余少爷真是古道热肠,侠义仁心。”王勇说。
余海风一笑:“王师傅笑话了,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之间,伙计端了一碗热面,余海风接过,端到乞丐的面前。乞丐双手捧着碗,蹲在马车前,慢慢地把面条吃完,从始到终,他都没有抬头看余海风一眼。
余海风也蹲在他的身边,看他吃完了面条,才问了句:“我叫余海风,你叫什么?”
乞丐低声回答说:“罗小飞。”
余海风继续说:“我家就是洪江的,明天跟我们一起到洪江,你要投靠的亲戚叫什么?我可以帮你找一下。”
罗小飞说:“油篓巷朱记油号的朱掌柜是我二舅。”
早年,洪江的大商家主要靠两种生意发财,一是木材生意,一是桐油生意。到了近期,这两种生意虽然还很赚钱,但远不如茶叶生意和烟土生意。风云商号,主要业务是将湖南的黑茶运往云南,销往缅甸和泰国,再将缅甸的玉石翡翠运回湖南,其他生意涉足不多。余海风对其他行业的了解不是太多,但油篓巷的朱记油号,他还是有印象的,老板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人,人称朱二掌柜。
余海风笑道:“你放心,明天我直接把你送到你二舅面前。”
罗小飞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余海风指了指车上,对罗小飞说:“晚上你睡车上。”
罗小飞看了看马车上铺着的被子,问了句:“这是你睡觉的地方?”
余海风说:“我本来要值夜的,有时候在车里休息一下。”
罗小飞又问:“我睡车上,你睡哪里?”
余海风认真地说:“你别管我,我值夜呢。如果困了,我就挤上来打个盹。”
罗小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烂衣服,支支吾吾:“我很……脏……啊!”
余海风不以为然,说道:“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你就别多想了,上去睡觉吧!”
罗小飞上了车,坐在车里,看了余海风一眼:“你是余家少爷,少爷怎么会这么好呢?”
余海风有些哭笑不得:“少爷也是人啊!你以后别喊我少爷,叫我海风哥吧!”
罗小飞低声说:“海风……哥。”
余海风笑了笑:“叫少爷我不习惯,叫海风哥听了舒服。”
罗小飞躺下,扯过被子,盖住了头。余海风和王勇在马车四周值夜,不敢有丝毫大意。下半夜,朱七刀和一个叫李彪的镖师来替换王勇和刘继辉。朱七刀在暗中值夜,李彪在明处。
马车四周挂着马灯,虽然是在夜晚,也亮如白昼。余海风和李彪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值夜,客栈院子并不很大,三个人值夜,足够多了,只是这次护送的是镖银,太重要了。
余海风在马车四周缓缓地转动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注意着。
“小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低低的声音。
余海风全身一紧,但很快,他就听出来了,是朱七刀的声音。
余海风转过身,看到朱七刀身子依靠在一辆马车上,右手拿着短刀,神色冰冷。他神出鬼没,什么时候在这里,余海风居然不知道。
“七刀叔。”余海风忙答道。
“马车上睡的那个家伙是不是白天的那个乞丐?”朱七刀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余海风愕然:“七刀叔,你怎么知道?”
朱七刀手中的短刀跳起,又稳稳地落在手中,他看了余海风一眼,说了句:“能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余海风道:“他是洪江临江路朱记油号朱掌柜的外甥,从外地来投靠舅舅,遭遇到土匪……”
朱七刀冷冷地说:“你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几十里路!”
余海风确实困乏,回到马车边,见罗小飞睡在一边,给自己留了个地方。余海风躺在他身边,想到朱七刀平常是个不多话的人,哪怕跟自己关系极其亲近,通常也只是说几个字而已,今晚的话似乎多了些,难道他对这个罗小飞的身份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