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U盘不是钱的事而是命的事
如刘跃进还没离开北京,韩胜利知道他会躲在两个地方;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头一个地方韩胜利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就是“曼丽发廊”。韩胜利决定去“曼丽发廊”一趟,以探虚实。来到“曼丽发廊”。因是傍晚,大家该吃晚饭,店里没有客人,马曼丽也不在,就剩下洗头按摩的胖姑娘杨玉环,把两条胖腿伸到理发台上,身子躺在理发椅上,摁着手机在发短信。店里很平静,并没有异常。但韩胜利多了个心眼,没等马曼丽,给杨玉环使了个眼色,直接进发廊里间按摩。身上有严格刚给的一万块钱,腰杆子也硬了。一时三刻,成就完好事,杨玉环欲起身,韩胜利又抱住她的光身子不放,似无意间问:“玉环,这两天刘跃进来过没有?”
他知道杨玉环讨厌刘跃进;刘跃进天天来发廊,坐着不走,耽误她按摩的生意;现在突然提起,杨玉环不会袒护刘跃进。杨玉环并没有袒护刘跃进,但也推开韩胜利,起身穿衣服:“没见。”
韩胜利:“知道他去哪儿了?”
杨玉环瞪了韩胜利一眼:“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找他,怎么问上我了?该去工地食堂呀。”
韩胜利便知道,在杨玉环这里,并不知道刘跃进出了事。穿上衣服到外间,马曼丽提着一塑料袋jī脖子进来。“曼丽发廊”还是老规矩,老板娘做饭,打工的杨玉环吃现成的。韩胜利又作出发愁的样子:“也不知刘跃进哪儿去了?”
又说:“我发现偷他包那贼了。”
偷眼看马曼丽,听到“刘跃进”三个字,马曼丽并无显出异常;也没搭理韩胜利,径直到水池子那洗jī脖子;似乎事情与她毫不相gān。韩胜利便断定,刘跃进没躲在这里。再说,发廊巴掌大一块地方,里间又是杨玉环的天地,刘跃进想躲,这里也没地方。
刘跃进另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韩胜利能想到,别人想不到,就是在魏公村三棵树街边开河南烩面馆的老高处。韩胜利离开“曼丽发廊”,又去了魏公村三棵树。到了老高的烩面馆,老高不在,买菜去了,韩胜利先查看烩面馆的里里外外,并没有刘跃进。韩胜利以为老高把刘跃进藏到别的地方去了,等老高买菜回来,韩胜利一把拉住老高:“刘跃进多长时间没来了?”
老高想了想,惊叫一声:“可不,都半个多月了。”
又奇怪:“他欠你钱,不该躲我呀。”
看老高的神色,也不像装的。韩胜利彻底泄气了,不再跟老高啰嗦,抓起桌上的二百块钱,转身出了河南烩面馆。
“曼丽发廊”没有,老高的河南烩面馆没有,韩胜利便断定刘跃进已不在北京,逃往外地。
刘跃进失踪了,但并没有离开北京;如青面shòu杨志所分析的,没有离开北京,并不是为了U盘,而是为了找到他丢的那包。那天深夜,马曼丽与刘跃进一同看了U盘,就劝刘跃进马上离开工地,离开北京,逃往外地;他们知道的U盘,与青面shòu杨志知道的又有不同;青面shòu杨志只知道它值钱,不知道它为啥值钱;知道被人打,不知道会要命;刘跃进过去也不知道,和马曼丽看过U盘,便知道这不是钱的事,而是命的事;马曼丽劝刘跃进,连河南老家都不能回,防止有人顺藤摸瓜,在河南抓住他。马曼丽这么劝他,既是为了刘跃进,也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也看了这U盘。
但刘跃进没有听她的话。表面听了,背后没听;当面听了,两人分手后,又改了主意。也不是完全没听,听了一半,从工地失踪了,但没离开北京。他虽然害怕U盘,但更害怕欠条丢了,那个卖假酒的李更生不认账。包虽然丢过两回,但找包的线索并没有丢。如不知这包在谁手里,刘跃进也许不找;知道这包又被甘肃的三男一女抢走了,上次他跟踪青面shòu杨志,也去过东郊那三男一女的小屋,知道贼的老窝,不找有些可惜。一边是命,一边是自己丢的东西,孰轻孰重?
刘跃进掂量半天,取了个中间数;既不能不找,又不能找的时间过长;三天,再找三天,找到自己的包也好,找不到也好,他都离开北京。但离开工地,总要有个落脚处。刘跃进的想法,又与韩胜利不同。韩胜利以为他会去“曼丽发廊”,或者是魏公村老高处;这两个去处,刘跃进都想到过,但都没有去。没去不是觉得这两个人不可靠;或者他答应马曼丽离开北京,又没离开,马曼丽会跟他急;而是事到如今,如今的刘跃进,不是过去的刘跃进,怀里揣着几条人命,觉得那两个地方都不保险。哪里最保险?不是朋友的住处,而是人想不到的地方;不是人少的地方,而是人多的地方。哪里人最多?火车站。人多,有躲藏处;有个闪失,也好喊人。所以,这两天,刘跃进除了找包,就躲在北京西站;和南来北往的陌生人,杂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