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全礼问:“哪儿来的?”
秘书说:“他说他找您告状!”
金全礼以为又是群众揭发gān部,于是说:
“请他来,请他来,人家大老远跑来,不容易!”
可等秘书把人带来,金全礼一看,却是chūn宫县县委办公室主任,金全礼“哈哈”笑了,说:
“老钟,你搞什么名堂!还不直接来,说是告状的!”
谁知县委办公室主任气呼呼地说:
“金专员,我今天找您不为私事,我就是告状的!您不是管纪检吗?”
秘书退出,金全礼给办公室主任倒了一杯茶,说:
“谁得罪你了,让你告状?”
办公室主任说:“我要告小毛!您这里不准,我告到省里;省里不准,我告到中央!联合国我也敢去!”
金全礼说:“行了行了,用不着动那么大的气。我走时不是jiāo待你们了,让你们配合小毛的工作,不要处处与他为难,要为chūn宫八十万人民着想!”
办公室主任瞪着眼睛说:“我们没有与他为难,可他处处与我们为难!告诉您金专员,我的办公室主任,已经让他给撤了!”
说完,蹲在地上抱头“呜呜”哭起来。
金全礼这时倒吃了一惊,问。“是吗?”
办公室主任抹着泪说:“还是吗!您现在当了大官,是不管底下人的死活了!您抽空到chūn宫去走一走,看小毛正在chūn宫gān什么!自他到县委以后,除了琢磨人,没gān一件好事!他现在大权在握,是想把人都换成他自己的,我这还不是他开的第一刀!”
金全礼问:“问题那么严重吗?上次小毛到地区开会,还来过这里!”
办公室主任说:“他那是耍两面派,在蒙骗您!为什么撤我,还不因为我是老县委的人!”
金全礼这时心里生气了,怪小毛不够意思。提他当县委书记,金全礼没说什么,怎么他现在敢如此无礼!但他表面上仍很镇静,笑着问:
“那你现在失业了?”
办公室主任咕嘟着嘴说:“让我到科委去。您想,科委是什么单位?金专员,我给您说,这问题您得解决,您不解决,我住在您办公室。人家都说当初跟您跟错了,还不如跟县政府了。您‘吱溜’一下升走了,留下一帮人让人宰割!您是老领导,您不能见死不救!”
说完,又哭了。
金全礼说:“行了行了,拿我的饭盆和菜票,到食堂给我打饭!打两个人的!”
办公室主任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红眼睛,端着饭盆到食堂打饭。
剩金全礼一个人在办公室,金全礼气得摔了一只杯子。妈的,你小毛也太胆子大,太岁头上就这么动了刀子。接着抓起电话,让总机接chūn宫。总机那边接电话,他又突然想起了许年华,想起许年华处理事情的水平,气马上又消了,让总机撤了那个电话。
等办公室主任打饭回来,两人隔桌子吃饭。金全礼说:
“老钟,我告诉你,你吃完饭,就到地委那边找陆书记,把情况向他反映,看他什么意见!县委的事,找地委合适!”
办公室主任瞪起眼睛:“不行金专员,这事您不能推,您是老领导,这事您还不管,人家陆书记会管?我不找陆书记,我就找您!”
金全礼禁不住骂了办公室主任一顿:
“让你找陆书记,你就找陆书记!这事你让我怎么管,让我去跟小毛吵架吗?有组织渠道,你为什么不找陆书记?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办公室主任懵了头,用筷子根刮着自己的满头浓发,刮了一阵,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说:
“好,好,我去找陆书记!”
吃过饭,办公室主任就去找陆洪武。等办公室主任一走,金全礼又有些伤感。唉,为了自己,推走跟自己多年的同志,是不是太自私了?但从大局出发,他现在是不能和小毛闹仗的。那样对全局太不利。不过就这样牺牲同志,他心里又不忍。这样思来想去,一下午也没办好公。
过了有一个礼拜,陆洪武见到他问:
“老金,chūn宫有人告小毛的状,你知道吗?”
金全礼说:“不知道。为什么告小毛的状?”
陆洪武说:“一个县委办公室主任,说小毛泄私愤图报复,撤了他的职。我已经跟小毛通电话,看来不是这种情况。这个办公室主任有作风问题,在县宾馆混来混去,和几个女孩子不清楚!”
金全礼说:“是吗?如果是这样,这个人是不适宜呆在县委!”
陆洪武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办公室主任,处理过去就算了。我以为你知道,给你打个招呼。我已经同意小毛的处理意见了!”
金全礼说:“这样处理很好,这样处理很好!”
与陆洪武分手,金全礼又生起气来。妈的,这个小毛果然不是东西!什么作风问题,借口罢了。撤一个人,总要找些问题。这个办公室主任爱和女人接触金全礼是知道的,但过去他也接触,你小毛怎么不管?现在你一当县委书记就撤人,这不是改朝换代是什么!什么人没有问题?抓什么人什么人就有问题。谁不爱和女人接触?无非程度不同罢了!接着又想起自己对老部下见死不救,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可话说回来,他在小毛手下,自己也无能为力。谁叫你有作风问题?这问题一抓一个准,我金全礼能去证明你没有作风问题?我不是见死不救,是没法救。救不好连自己也拖着沉下去。于是心里又得到安慰。这样思来想去,一夜没有入眠。直到黎明,东方出现朝霞,他又突然想起许年华,一切问题似又想通了。又对工作鼓起了信心,他吃了两块蛋糕,忘掉这件事,又jīng神抖擞去上班。
第六章
一进腊月,专员吴老突然中风病倒。这天清早,吴老象往常一样提着菜篮子到自由市场买鱼。买了一条大的,买了一条小的。鱼贩将鱼放到他篮子里,那条大的突然蹦出菜篮,在地上乱跳。吴老弯腰去捉鱼,一下跌倒在地上,昏迷过去。鱼贩不认识吴老是谁,送医院也晚些,于是中了风。吴老家人闻知,都赶往医院。吴老清醒倒是醒清了,就是身子不能动弹,话也不会说了。吴老的老伴哭道:
“说不让你买鱼,你尽逞能,看不会说话了不是!”
吴老意志倒坚qiáng,只是笑笑。
这时地委书记陆洪武也坐车赶到了,上前握住吴老的手:
“吴老,你要吃鱼,让通讯员搞些好了,何必自己去!”
吴老握紧陆洪武的手,也只是笑笑。
吴老的苦衷大家不知道。吴老有这样一个习惯,顿顿吃饭离不了鱼。他吃鱼不能吃死鱼,一吃就犯胃病,拉肚子,得吃活鱼。一到做饭,他要亲自下厨房查看,看下锅的鱼是不是活的,尾巴还动弹不动弹。如果不动弹,就得赶紧换鱼。哪怕买回来是活的,临到下锅变死了也不行,也要拉肚子。前几年吴老不用亲自到自由市场买鱼。那时候他刚当专员,人也年轻些,工作风风火火,经常到各县去。各县知道他这点毛病,临走时,都用桶装几条活鱼。这几年不行了,吴老年纪大了,jīng力不济,到下边转得少了,大家知道他也快退居二线了,人情也就薄了,各县很少再给他送活鱼。所以吴老得亲自到自由市场买鱼。所以就中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