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也不笨。他们学得很快,只要把道理对他们说清楚,他们就改变了习惯。在这里的老苏区,你看不到姑娘缠足,你会看到许多年轻妇女剪短发。男人现在慢慢在剪掉辫子了,许多人在共青团和少先队那里学读书写字。”
五
人生五十始!(下)
应该说明:在紧急状态下,苏区教育制度分三个部分:学校、军队、社会。第一部分多少都是苏维埃办的,第二部分是红军办的,第三部分是共产党各组织办的。重点都主要在政治方面——甚至最小的儿童初识字时也是通过简单的革命口号来学的。接着读红军和国民党、地主和农民、资本家和工人等等冲突的故事,尽是共青团和红军战士的英勇事迹和将来苏维埃政权下人间乐园的描绘。
在学校教育方面,共产党自称已经办了约二百所小学,为小学教师办了一所师范,还办了一所农业学校、一所纺织学校、一所五个年级的工会学校、一所有四百学员的党校。所有技术学校的课程为期都只有六个月。
重点当然放在军事教育上面,两年来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尽管这个遭到四面包围的小国有种种困难。有红军大学、骑兵学校、步兵学校,上文已提到。还有一所无线电学校、一所医科学校,后者实际上只训练护士。有一所工程学校,学员所受的实际上是当学徒工的基本训练。象整个苏维埃组织一样,一切都是十分临时性的,主要是当作一种加qiáng红军后方的活动,为红军供应gān部。许多教员连中学毕业生都不是,令人感到有趣的是,他们把什么知识都共同分享。这些学校是地地道道共产主义的,不仅在意识形态方面是如此,而且在利用他们所能搜刮的技术知识,“提高文化水平”方面也是如此。
甚至在社会教育方面,苏区的目标也主要是政治方面的。根本没有时间或者机会教授农民欣赏文学或者花卉布置。共产党是讲实际的人。他们向列宁俱乐部、共青团、游击队、村苏维埃送插图简单粗糙的识字课本,帮助群众团体组织自学小组,以一个共产党员或者识字的人担任组长。年轻人,有时甚至是上了年纪的农民一天始朗读短句,就在认字的同时吸收了其中的思想。例如,你一进到山区这种小“社会教育站”,你就会听到这些人在这样高声问答:
“这是什么?”
“这是红旗。”
“这是谁?”
“这是一个穷人。”
“什么是红旗?”
“红旗是红军的旗。”
“什么是红军?”
“红军是穷人的军队!”
如此等等,一直到如果这个青年走在别人前面,第一个学会五、六百字,就可以拿奖,不是红旗,就是铅笔,或者别的奖品。当然,这是粗糙的宣传。但是农民和他们的子女读完这本书以后,他们不但有生以来第一次能读书识字,而且知道是谁教给他们的和为什么教他们。他们掌握了中国共产主义的基本战斗思想。
而且,反正,我认为这比教人们用学“这是一只猫,那是一只老鼠,猫在gān什么,猫在捉老鼠”来识字的方法有趣。为什么要教现实主义者学寓言呢?
为了要有一个更快地在群众中间扫除文盲的手段,共产党开始在有限范围内使用汉语拉丁化拼音。他们用二十八个字母,据说可以发出几乎所有的汉语语音,并且编了一本袖珍小字典,把最常见的汉语辞句译成多音节的容易认读的辞汇。《红色中华》有一部分篇幅是用拉丁化拼音出版的,老徐在保安挑选了一个班学生在进行试验。他相信繁复的汉字将来在大规模教育中终究要放弃不用,他对他的这个方法已做了多年工作,提出许多赞成的理由。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chuī嘘他的拉丁化或其他教育工作上的成绩,他说:“这里的文化水平实在低得不能再低,所以我们自然获得了一些好成绩。”至于将来,他只需要时间。同时他要求我把重点放在研究红军中的教育方法,他认为在那方面可以看到真正的革命化的教学。这听来有些奇怪。“一边战斗一边学习”,这对任何军队来说都是一句新鲜的口号,但是在中国,它有点使你难以相信。共产党向我保证,如果我到前线去,我可以看到这是怎样做到的。不久之后,他们真的劝我上了马,送我上路——但是主要不是去考察教育。
第七篇
去前线的路上
一
同红色农民谈话(上)
我到保安以西的甘肃边境和前线去的时候,一路上借宿农民的茅屋,睡在他们的土炕上(在弄不到门板那样的奢侈品的时候),吃他们的饭,同他们谈话。他们都是穷人,心地善良,殷勤好客。他们有些人听说我是个“外国客人”便拒绝收我的钱。我记得一个农村小脚老太太,自己有五、六个孩子吃饭,却坚持要把她养的五、六只jī杀一只招待我。
“咱们可不能让一个洋鬼子告诉外面的人说咱们红军不懂规矩,”我听到她同我的一个同伴说。我知道她这么说并不是有意无礼。她除了“洋鬼子”以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来叫我。
我当时是同傅锦魁一起旅行,他是一个年轻的共产党员,由外jiāo部派来陪我上前线。象在后方的所有共产党一样,傅因有机会到前线的部队里去而很高兴,把我看成是天赐给他的良机。同时,他直率地把我看成是个帝国主义分子,对我整个旅行公开抱怀疑态度。但是,在一切方面,他总是乐意帮忙的,因此后来没有等到旅行结束,我们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一天夜里在陕北接近甘肃边境的一个叫周家的村子里,傅和我在一个住了五、六户农民的院子里找到了住处。有十五个小孩不断地在跑来跑去,其中六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年约四十五岁的农民,他很客气地慨然同意接待我们。他给了我们一间gān净的屋子,炕上铺了一张新毡子,给我们的牲口喂玉米和gān草。他卖了一只jī和几个jī蛋给我们,那只jī只收二角钱,但是那间屋子,他坚决不收钱。他到过延安,以前看到过外国人,但其他的男女老幼都没有见过外国人,他们现在都怯生生地来偷偷看一眼。一个小孩子看到这副奇怪的容貌吓得哇的大哭起来。
晚饭后,有一些农民到我们屋里来,给我烟叶,开始聊天。他们要想知道我们美国种什么庄稼,我们有没有玉米、小米、牛马,我们用不用羊粪作肥料。(一个农民问我们美国有没有jī,我的房东对此嗤之以鼻。他说,“哪儿有人就有jī!”)我们美国有没有富人和穷人?有没有共产党和红军?我的关于为什么有共产党却没有红军的答复,恐怕使他们很费解。
我回答了他们好多问题以后,也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他们对红军怎么看法?他们马上开始抱怨骑兵的马吃的过多的习惯。情况似乎是,红军大学最近在迁移学校的校址时,曾在这个村子里暂憩几天,结果使该村的玉米和gān草储备大为减少。
“他们买东西不付钱吗?”傅锦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