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生活变成了无根的飘泊,所有的刺激和前所未有的快感总是停留得那么短暂,激昂之后,便是无尽的落寞或者是更加沉重的怅然。
下班之后,智雄的一个手下留了下来,他提醒智雄,最要防的其实是找智雄谈话的这个领导——中方的副总经理章某,他才是一个jīng明透顶的人。智雄蒙了,说,
此话怎讲?手下说,其实是章总最近有一个亲戚下岗,原来是国有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智雄道,你的意思是他惦记着我的位置?手下说,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什么都没说。
手下走后,智雄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好长时间。
回到晓燕的住处,天已经全都黑了。
屋里也是黑的,智雄心想晓燕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打开灯,意外地看见晓燕横躺在外屋的沙发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不等智雄开口,晓燕道,我今天在
工地接待了6批客人,脚都站肿了……智雄俯下身去,晓燕此时的娇柔无力真是叫他心痛,他想,白领这个词里不知有多少都市人的血泪呢。
他本来也是一肚子的郁闷想要倾泻的,可是晓燕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说,你想吃什么?我们叫永和豆浆的烧卖好不好?
晓燕说,我想吃街角那家店里的叉烧饭。
智雄只好出门。
他已经身心疲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努力地开解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要振作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六十三)
街角的茶餐室,灯光温暖,有一排玻璃橱窗可见到里面高挂的明炉烧鹅和秘制叉烧,焦红的颜色滴着油粒。
智雄步子忍不住加快,无意间撞到一个女孩,女孩手上的东西已经撒了一地,智雄忙道歉又俯下身去捡,完全没有理会女孩身边的男人在上下打量他。待他起身,
那个男人叫他的名字,智雄这才发现,叫他的男人竟然是他小学的同学,外号博士。
博士说:“还是不要叫我博士吧,我连高中都没考上,职高毕业后就在外面混。”
博士带的女孩知趣地去对面商店买护肤品。
智雄问道:“这是……”
“蜜。”
“你发了?成大款了?”
“没有的事,只落下大款的毛病了。”
“累不累?每天跟哄孩子似的。”
“你累了吧?”博士还是那么jīng,小时候他学习不好但是很多歪点子,加上长相瘦高又心里很有底的样子,所以大家叫他博士。博士说,“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
道你不是什么菜鸟,心事重重的样子,被练得够呛吧?”
智雄忍不住摸着脸颊道:“真能看出什么来吗?”
“反正你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我跟你说智雄,凡事都别太认真,毛主席说得对,怕就怕认真,你这个人小时候就认真,这年头认真怎么混啊,还不把自己先混残了?”
说完摸出一张名片给智雄,“有时间找我,让我给你好好上一课吧。”
智雄提着外卖餐盒回到晓燕的住处时,不仅屋里灯火通明,电视也开着,晓燕正在大口地吃方便面,与刚才的娇弱无力判若两人。智雄顿时就不高兴了,道:
“既然你要吃方便面,何必叫我去当店小二?你是不是看着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就特别高兴?”
晓燕被他说愣了,不知他的火儿从何而来,委屈道:“你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我中午就没吃饭,胃都饿穿了……我还没怨你呢,怎么你倒怨起我来了?”
“我也没在外面耽误,无非碰上一个老同学聊了两句,你怎么就不能等了?说句老实话,我今天根本就没什么胃口。”
“那也用不着在这种事上发脾气,你今天在单位肯定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智雄心想,遇到了,又怎么能说清楚?能说清楚心里也就不窝火了,总不能对晓燕说自打搬到你这边来,生活就变得飘飘忽忽的,所以工作上也变得一塌糊涂。
而且这件事怎么能怨人家晓燕,是他三更半夜跑到这来的。
见智雄一声不吭,晓燕冷着脸道:“你不说也就算了,但是我得说清楚,不管你在外面心情怎么样,我希望你不要拿我当出气筒,我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我也需
要别人的关爱和包容……并且,我们这一代人可没有忍让的美德,做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永远都不会是我扮演的角色。”说完这话,她进了里屋,不再理会智雄。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智雄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送货的,拿出一张送货单叫智雄签字。智雄问是什么东西?送货的小伙子说是一台红外线治疗仪。智雄说你确定是我们定的吗?小伙子说当然确定,智雄
说多少钱?小伙子说1300,但是费用已经付过了。智雄越发觉得这不会是他们定购的东西,再说也没听晓燕提过一句。
正在犹豫之中,晓燕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闷着脸签了订货单,把治疗仪搬进屋。
小伙子离去了。
智雄道:“原来真是你买的东西。”
晓燕没好气道:“不是你老关节痛吗?所以我才买这个东西,我的关节又不痛。”
毫无准备的,智雄只觉得鼻子一酸。随后,他们便开始吃外卖的盒饭。
这个夜晚无疑是甜蜜的,生活本身就是这样,会绝处逢生,也会乐极生悲,而出轨的情感就更是如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矛盾、和解、疯狂做爱成为他们jiāo往的一种模式。
也许他们宁可相信,性爱是他们唯一的,不能分离的理由。
(六十四)
遵义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她躺在家里昏睡。
夏夕立刻赶来探望女儿。
“智雄呢?”夏夕问道。
“他加班。”
“你病成这样,他还加什么班?”夏夕铁青着脸,捞起电话。
“妈,你把电话放下。”
见夏夕不理,遵义伸手把设在chuáng头的电话线齐根拔掉。
夏夕严肃地看着女儿:“你们到底怎么了?”
遵义便把实情和盘托出。
夏夕想不到智雄会单独带着柯俊去做亲子鉴定,更想不到他不仅在外面搭上女人,甚至就从此离家出走,十有八九是搬到那个女人家去住了。
夏夕什么也没说,她去厨房煮粥。独自呆在厨房时,她的眼圈红了,她知道遵义是个好qiáng的孩子,如果不是悲痛欲绝,她是从来不向母亲诉苦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
由于夏夕的心里还挂着放学回到她那去的柯俊,她安慰遵义道:“你好好养病,柯俊在我那儿你只管放心。”想了想,又道,“和智雄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遵义叹道:“离吧。”
“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难道我还拖着他不成?”
“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