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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震灾现场应急指挥(2)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当时地震局局长林启予正在天津市北郊青光地震台“蹲点”指导工作,我责令后勤火速派车去接回林启予局长。
大约在凌晨5时许,我带领抗震处长刘毓琨、分析预报室副主任杨国军,驱车到市政府汇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途中看到严重的房屋破坏和人员伤亡才骤然意识到情况极其严峻。我们开车来到位于和平区泰安道的市委和市政府所在地——那座解放前建成的坚固的开滦矿务局大楼,在地下会议厅见到市委、市政府领导和各委办局首长,约30人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这实际上就是天津市第一次抗震救灾会议,警备区部队首长也在场。
解学恭同志平静地询问了关于地震的情况,我如实把我们收集到的包括北京方面的情况做了汇报。至今感到羞愧不安的是:作为地震部门没有能够在政府最需要的时候在第一时间提供出准确的信息。
市委常委那次紧急扩大会议紧张有序进行,很快从铁路系统获悉通往唐山的茶淀车站破坏严重,综合各方面情况,判定这次大地震是在宁河到唐山方向。市委领导指示我们地震部门加紧工作。我根据地震局的实际情况和地震现场的需要,提出了两个请求:一是地震局机动车辆太少,二是需要提供无线电台支持,以解决应急通信问题。解学恭同志立即责成杨拯民主任和公用局(也归建委分管)刘肖岩局长派出十部吉普车到地震局待命;由人民防空办公室的张福恒主任调派两部大功率电台支持地震局。我们紧急返回地震局后,正值林启予局长从青光地震台返回,另一名从空军转业老gān部、副局长huáng若影也来到机关。青光地震台的赵慧君同志凭多年的观测经验,快速正确地判定出大地震的准确方位在唐山。林启予局长遂正式向市政府作了报告。我们确定了震中位置在唐山方向,决定由我带第一支队伍立即赶赴地震灾害现场——天津的宁河县县城:芦台镇。
大约早晨7时左右,我带领7个人分乘两辆吉普车,紧急向地震现场进发。
一路上看到大批解放军车辆和队伍浩浩dàngdàng沿津榆公路(即天津—山海关205国道)向潘庄、芦台和唐山方向开进。潘庄大桥已经严重损坏,车辆只能单向通行,队伍滞留约一个多小时。我们继续东进,距离蓟运河芦台大桥以西约2公里处,也是宁河地震台所在地附近时,已经看到大地震发生后的悲惨境况:公路北侧河沿的田埂上已经有了很多新坟和燃烧的纸钱,但是没有哭声,只见老乡们个个黑青着脸,凝眉呆目,匆匆前行。我们快要到达芦台大桥时,又看到有七八个从倒塌的县招待所逃生出来的男人,身穿内裤,身被浴巾,步履蹒跚迎面向西走过来。
1956年建造的横跨蓟运河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芦台大桥,原来桥面上为飞天双拱,此时已被地震摧毁断裂,大桥桥身已经侧斜跌落河中。所有车辆都停留在芦台镇对岸公路一侧,我们下车在道边后看到很多地震后形成的仍在喷沙冒水的环形泥沙xué群。
解放军舟桥部队正在紧张地搭建舟桥,在蓟运河西岸岸边,我巧遇到当时主管农业的市委副书记冯勤,他是我在党校学习时的班长,他孤身一人从宝坻县赶到宁河县。我们一块步行走过舟桥,到达对岸后分手。大约在下午1时我们一行七人横穿芦台主要gān道,没有看到一间完好的民房,那些土坯房在地震中埋葬了我们多少百姓啊!只有残留的门楼依然孤独地站立在雨中。我们不时能在道路两旁,街道空地上看到并排摆放的死难者遗体,七八个一堆儿,覆盖着棉被和衣物。看到眼前的惨状,我们心情极其压抑,感到难以名状的沉痛,因为我们是地震工作者。死难者也是我们的亲人啊!
在县委那座未被震倒的三层砖混办公楼前,我见到正在指挥救灾的县委常务副书记张云祥,我们在宁河地震台选址和为地震台选调地方gān部工作接触过很多次,我们瞬间相对无言。我简要把我们到达现场的意图向他通报,告知他准备把地震专业队伍的前线指挥部设在与芦台一河之隔的宁河地震台站。
下午3时许,我在蓟运河畔等待林启予局长和后续队伍。在压抑、劳累和郁闷中无法顾及雨后满地泥泞,不知不觉在河边乱石堆中睡过去几分钟。
我们现场人员集结后回到芦台大桥西岸的宁河地震台,现场指挥部就设在这里,由我负责现场工作。
在距离台站约百米的途中,又突然发生了18时45分的7.1级qiáng烈余震,我和抗震处彭国杰当时正走在泥泞的河渠道路上,站立不稳,无法行走,看到河水水面剧烈地晃动、翻滚。此后,我们在地震现场经历了数十次5级以上有感地震,地震晃动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地震现场30个日夜市人防派来的军用无线电台和部队通信兵战士,公用局支援的机动车辆和司机陆续到达现场指挥部——宁河地震台,首先保证了通信和jiāo通的畅通。我们架设地震仪器连续观测记录和报告地震活动情况,用电台保持同市局和市政府的联络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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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震灾现场应急指挥(3)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大家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工作。随后,现场指挥协调和人员生活成为突出问题:停电,无水,没有粮食。经请示后决定由我和地震台长刘化洲,分析预报负责人杨国军组成现场领导班子和临时党支部。刘化洲同志负责生活后勤,他是本地人,原本是宁河县粮食局系统的模范粮站站长,他去附近的粮库凭关系借到几袋面粉。头几天的生活用水是从附近一个停产倒闭的公社工厂的废水柜中取来加热后饮用,后来我们就在院里临时挖了水坑,取用地表咸水解决燃眉之急。
我们每天都将现场观测记录到的地震情况加以分析上报,综合面上情况后再提出现场意见,及时报告给上级。约一周后,后方陆续解决了我们现场的生活问题,特别是饮水、食品饼gān和发电机等,部队同志带来军用战备压缩饼gān,也和大家一块儿分享。
现场人员最多时达到30余人,其中有兄弟省市派赴现场参与监测考察的地震专业人员。江苏、安徽省单独在宁河县北面的板桥农场架设临时地震台,坚持了很长时间的观测记录。
我们在现场还组织技术人员,对芦台镇及其周边地区的地震宏观破坏,做了考察,绘制图件。当时,震后的灾害评估并没有作为地震部门的职责。
现场行政组织工作的压力不比业务技术工作压力小。车辆、司机、住宿、饮食生活、人员调换,每天都会遇到大量问题。特别是公用局来支援工作的司机,他们自身及家庭也有很多困难,经历了最紧张的十几天后,经请示逐步将他们放送回原单位。
在地震后大约十多天,我带领主要技术骨gān开车去到了唐山市区。一路上,我们在车中只要闻到阵阵恶臭刺鼻的腐尸味道,就能从车窗内看到路旁和倒塌的建筑物瓦砾中摆放着的一排排遇难者尸体。行车穿行唐山市区,几乎所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震中就在唐山市区的脚下。我们个个心情沉重,回来后好多天后,只要闻到饭桌上的咸菜就会联想到尸体的臭味,恶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