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亲历记_冯骥才/陈建功等【完结】(81)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骥才 陈建功等

  附:受唐山地震波及,北京市城区的老旧房屋损坏较多,部分高大建筑物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在西城区,除本文提到的北京展览馆外,还有德胜门城楼、三里河部委办公楼群、物资部大楼(位于钓鱼台迎宾馆东侧)、福绥境大楼、白塔寺、地质部大楼(位于西四地区)等等,西长安街两侧部分主要建筑物外饰面有破裂脱落现象,辖区内还有部分比较高的烟囱有坍塌或损坏,故宫、北海等古建园林在“文革”期间被封闭,震害情况不详。从上述受损建筑物的地域分布上看,与其靠近经由西城区的活动断裂带不无一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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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和走过灾难的岁月(1)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姚翠芹我确信,我的每一天都是在不幸与再生,痛苦与求索中度过,在悲苦中讴歌生命已成为我命运的基调。

  非凡岁月的心灵笔录30年前那段非凡的岁月,每一页都刻骨铭心,大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更把坚qiáng无畏、豁达从容注入我的生命。以下日记摘抄是我经历那段非凡岁月的心灵留言,真实写照了一个被埋入废墟伤痕累累的生命的复苏。

  1976年7月22日我从唐山乘火车回到东矿看望父母亲。我对母亲说:“近几天我心里总是发紧,像是六神无主似的。”

  母亲说:“市里车辆多,你要多加小心哪!”

  我忽然想起什么,又对母亲说:“妈,我一早坐车出来,看见天上的云彩有点不对劲儿。”

  “云彩有啥对劲儿不对劲儿的!”

  “妈,黑压压的,像麻花,又像锁链,还带勾儿呢!”

  “你这丫头,小时候拿着个爆了嘴儿的石榴也寻思半天,这有用没用的你甭瞎着眼。”

  “真的”,我叫着说,“您不知道我见那怪云彩吓得我直打寒颤,那云彩的勾儿好像就在咱们头上方哪!”

  母亲做饭去了,再也不理我了。

  我转身回到屋里,站在镜框前,又愣起神儿来,母亲撩起围裙擦着手说:“把你当兵的照片再洗几张吧,你婶子大妈的都想要呢。”

  “妈,在部队穿了六年军装,特别想穿花衣服,脱掉了军装,还真想它。”

  “你每次回来妈妈都愿意你穿着军装,婶子大妈的看了谁不替你高兴啊!”母亲说。

  “妈,部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总要回到地方的,”我拉过母亲,亲昵地说:“妈,您看我穿这件花裙子漂不漂亮?”

  “我老闺女穿啥都好看,”妈慈爱地望着我,而后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总算让你爸我俩的心放在肚里啦,那两年,你爸听说你穿着单裤子演戏冻得骨头疼,心疼得要命,早想让你从部队回来。”

  正说着,二嫂玉香从娘家回来了。我忙上前拉住二嫂,把她拥进屋里,关上了房门,像找到知音似的和二嫂谈了半天我和男友陈颐的事。早已把那怪云留在脑海里的yīn影丢开了。

  1976年8月2日我发着高烧,周身痛楚,像有一只只咬啮的小动物在一点点撕扯着我的生命。只有呼吸和流动的液体还证实我还活着。断裂的脊椎把一个原来可以挺秀站立的我,一下折成两半儿,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

  一个男护士来打针,吸饱了药液的注she器蜂蜇了一般刺进右臂,我被痛醒,不住地呻吟。一个女护士急切而又低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你还怕她不痛苦吗?”

  “我……”男护士持针的手抽搐了一下,针管被女护士移到别处。那里已属于yīn间,全然没了活的气息与感知。我的手臂无力地垂到chuáng边,凄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耳际……

  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痛苦中追忆着……我吓醒了,像是被一种狂颠,不知怎么下了chuáng跑到屋子中间,与同屋的女伴小张撞在一起,耳畔响着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脚像踩着一只滚动的球体,让我左右摇摆。窗外如同闪电,闪着刺眼的银光。头顶和墙缝间发出可怖的震响与断裂声,我害怕极了,想打开门,顺着楼梯逃出这可怖的地方,可两只脚一步也迈不开。瞬间,头被石块砸了几下。“轰隆——”一声,楼房倒塌了,我从二楼坠落下来,失去了知觉……

  好像后来我渐渐苏醒了,被人救了出来,又被解放军送到飞机场。途中,我躺在汽车上,闻到了臭味儿,整个唐山街头的空气都弥漫着死尸的臭味儿……

  我被抬上飞机的时候,想着在军营中该是过军人节日的日子,难过得想哭。那个打着腰鼓,腰上系着大红彩绸,放声高唱的小女兵仿佛在眼前是一个美丽的梦,瞬间便消失了。还有与我刚刚相恋的陈颐,能相依相伴着共同走完今后的路吗?我还能不能恢复昔日完好无缺的自己……这莫测的不幸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是不是那团黑云惹的祸?!

  1977年8月13日我已经两天没梳头了。乱发在肩头披散着,已在被子上想震伤后的心理变化。

  脊髓中断后,一切正常的生理功能均已丧失,生命将从最初的起步开始,靠别人料理。

  整个躯体的三分之二的运动神经已死去,成为yīn阳两界之人,双腿的自由已永远不复存在。

  在感情上,尝到了被遗弃、轻视的滋味。仿佛随着毫无知觉的下肢,情爱已与我无缘,残疾的躯体拖着本来健全的上肢也为之残疾。

  jīng神上,感到巨大的命运落差所带来的无休止的痛苦与折磨。性格变得敏感,脆弱而又自闭,生怕遭人轻蔑冷视。几乎从意识到自己残疾起,自卑感像yīn影一样紧紧地一刻不离地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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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和走过灾难的岁月(2)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理念上,怀疑自己的意识和自控能力,能否抗衡日后随着残疾带来的种种压力——特别是有可能发生的意想不到的压力,能否在这种严酷的现实中顽qiáng地活下来?

  一切都破碎了,想活下去,首先要接受残疾的现实,而后爬着走自己以后的路。

  爬着走路,这空白的一页怎样填写,对于我还是个未知数。

  1977年9月30日癌症患者的液体由白转红,今晚已是他住院的第十天了。室内传出吸痰器的声音。我屏住心跳,隔着窗帘一直期盼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他还有生还的希望,哪怕再延长些留世的时间。

  在生与死的边缘,生,是何等珍贵!

  我终于熬不住困倦睡着了。后半夜我突然醒来,透过惺忪的睡眼向对面望去。室内仅亮着一盏昏huáng的灯。吊瓶没了,医护人员没了,空chuáng上空空如也。

  那个几天前还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人走了,永远走了。

  我悲切地为他留着泪。

  他永远不知道一个活着的陌生人,为他的死而难过;他的死却唤醒了我。

  翌日,我让护士宁校把窗台上孤零零的小花搬到身边。它的叶片已发蔫,枝杆却顽qiáng的生长着。我将一小杯清水浇在它身上,不一会儿,紫茵茵的叶片昂然俏丽,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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