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挺享受的。”茹娟道。
“是啊,好享受,茹大老板怎么来了,看热闹还是?”
“少说话,他们不知道我认识你。”茹娟赶忙提醒朱天运。朱天运笑说:“我俩本来就不认识嘛,对了,茹大老板也调纪委了?”
“少奚落我,现在没心情听书记训人,也没时间。怎么样,手里牌还不想打出去?”
“什么牌?”
“什么牌书记应该清楚,玩玩就行了,别把小戏当大戏唱,不值。”
“什么意思?”
“一件小事玩这么大,书记不觉得太làng费时间?书记的时间可是相当金贵的啊,别因小失大,让外人钻了不该钻的空子。”
“你个小丫头,云山雾海说什么呢,我朱天运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当我没说。”茹娟扭过脸来,嘴上装生气,其实小丫头三个字还是狠狠地撞击了她,让她觉得心的某个地方猛烈地那么一动。
“呵呵,脾气还不小嘛,好,我想想看,谢谢茹老板。”
“我叫茹娟。”
“小丫头,还挺有个性的嘛,改天我请你喝茶。”
“真的?!”
“共产党人从来不说假话。好,你回去,把手头工作抓紧,改天我可要听你汇报的。”
“谢谢您。”茹娟脸上蓦就开了花。
朱天运很快就配合了。他说,他是经常收到一些礼品,什么茶叶啊名烟名酒啦,能jiāo的就都jiāo了,可以到纪委去查。实在jiāo不了的,就拿来享用了。“不能把啥也当腐败,反腐败不是反得让人一点人情也没有,大家互相送点小东西,表达表达心情,这跟腐败没关系吧?”他反问林组长。
“请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收没收唐雪梅礼品。”
朱天运耸耸肩:“我真是想不起来了,要不你们去我家查,或者找我司机跟秘书,是不是他们代我收了?”
林组长没回答,事实上在朱天运“隔离”第二天,有关方面就搜查了他的家,要不,萧亚宁也不会闹到这地方来。但他的家实在是太清白了,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不过朱天运说司机跟秘书,还是让林组长心里一动。
“我这人粗心,有时人家送了我实物,我懒得理,顺手扔给司机和秘书,让他们代我处理,莫不是这两个家伙发现是宝贝,私吞了?”他很认真地思考一会,又说:“不会,他们跟我这么多年,最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对了,你们去门房看看,我咋把这忘了,有时候我会把一些没用的东西送给门房老头的,比如香烟啊酒啊还有土特产什么的。不会是人家把古玩藏这里面吧?”
他的表情真就让人觉得,他是经常这样做的一个人。林组长在笔录纸上记了几句,抬头,征求同伴的意见。同伴点点头,他们很感激,如果朱天运不说这些,他们真不敢四处去找线索的。
两小时后,林组长带着一gān人,驱车来到朱天运住的小区。司机和秘书孙晓伟也在车上。单独问话的时候,两人很紧张,近乎到了前言不搭后语的程度,不过两人都说,朱书记确实有这个习惯,经常把一些不重要的礼品顺手送给门房老头。有时他们也送,反正是朱书记不喜欢的,与其扔了不如送给那些需要的人。
市纪委书记赵朴也在里面,只要一牵扯到外调,市纪委就得出面配合。
一gān人进了门房,门房老头躺在chuáng上看电视,见这么多人进来,不满地问了句:“找谁啊?”
赵朴抢先一步说:“老人家,有件事想找你核实一下。”
“是调查低保吧,我没吃,都让有钱的吃了。”老头气哼哼说。
“不是低保,老人家,市委朱书记住这个小区吧?”
老头警觉地瞅了眼赵朴,又看看四周的人,坐起身子,一本正经道:“又是跑官送礼的吧,告诉你,他不住这里!”
“老人家误解了,我们不是跑官送礼的,我们是来调查一件事。”
老头很顽固地说:“跑这里的人没一个是说送礼来的,可哪个也不空着手来,但也没见这么多人一起来送啊,你们不会是县里来的吧,县里出大事了?”
赵朴哭笑不得,只能求救似地望住林组长。林组长往前迈一步,问:“老人家,我是中央来的,想跟你了解一件事,你这里有朱天运同志送的东西吗?”
“没有!”老头硬梗梗丢过去一句,捣鼓他的电视机去了。电视机还是很早那种,也没数字信号,吱吱乱响,突然不出图像。摆弄半天,又出了。
“这电视就是他的,不是送,他送我gān什么,是人家送他,他嫌多,顺手扔给我的。”
林组长刚刚提紧的心又落下来,喜笑颜开地说了一个大约时间,问老头在这个时间里收没收过朱天运送的东西。老头不满道:“说了不是送,你还非说是送。”又道:“我哪记得这么多,随便找吧,这屋子里除这张chuáng,其他都是他送的。”
一gān人便迅速找起来,不大功夫,那古董就到了林组长手里。古董摆放在很暗的一个角落,里面插了一朵塑料花,跟它放一起的还有一古玩。林组长拿起两件古玩,认真把玩一会,道:“老人家,这是朱天运同志送你的吧?”
“说了都是,这屋子里除这张chuáng,还有chuáng上东西,其他都是他断断续续给的。对了,还有这两个年轻人给的。”老头突然盯住司机和秘书,很诧异地问:“你们咋也来了,朱书记呢,没出什么事吧?”
孙晓伟尴尬道:“没,没出事,谢谢老人家。”
“他是好人啊,这世上好事真不多,尤其当官的。”老头说话一点不讲究,让所有人脸红。
当林组长提出要带走两样古董时,老头不依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要还给朱书记的。没办法,只好由赵朴出面,给老头写下一字据,才将两件古董拿走。
出得门来,孙晓伟和司机脸都绿了,如同经历一场大战。孙晓伟嗓子都gān了,之前他根本没得到一点暗示,真怕老头这里找不到东西,难以jiāo差。现在他可以长长松一口气了。
林组长马上安排人,连夜将两件古董送往北京,请专门部门鉴定。听到这消息,赵铭森暗暗松下一口气。心里说了句,朱天运啊,你这嘴巴咋就这么难撬!
2
北京那边很快反馈来消息,经专家鉴定,两件古董一件是假的,民间仿制,顶多值几百块钱。唐雪梅送的那件,绝对正宗,而且是稀世珍品,黑市价应该在八百万以上。
林组长写给中纪委的材料说,种种迹象表明,朱天运确实不知情,被唐雪梅蒙了。林组长做出这个判断,跟秘书孙晓伟和司机的反应有关。那天林组长是认真观察了二位的表情的,他怕朱天运跟手下合起手来,跟他演一出三簧,事实证明,他们没。这点让林组长非常欣慰。鉴定结果出来后,林组长去了趟北京,一同去的还有省纪委书记于洋。林组长跟中纪委领导做了长达三小时的汇报,就自己到海东这段时间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做了汇报,最后他说:“这件事是yīn谋,有人故意陷害朱天运,想给海东制造混乱。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觉得海东的问题不在朱天运身上,而是另有其人。”纪委领导并没就这话题深入,这话题目前还有点敏感,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能怀疑任何一位同志,更不能将矛头乱指,这是纪委这种部门必须坚持的原则。毕竟纪委跟别的部门不同。官场上最怕进的门有两道,一是纪委和反贪局,二是老gān部局。前者进去了,意味着你有问题,很可能会进一步到监狱去。后者进去了,表明你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只能为一张报纸没及时送到chūn节慰问先去了别人家后去了你家而发发牢骚。与之相反,最爱进的门也有两道,一是组织部,怕是没有哪个官员不喜欢被组织部召唤,就跟女人没一个不喜欢被时装店召唤一样。另一个,就是一把手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