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活寡_许开祯【完结】(70)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白就是到和福坟上磕个响头,从此两清,下河院饶过你一次。黑就是跟我下一回巷,你要敢下去窑头还让你当。

  杨二忙说白着走,哪有胆子再下巷呀,一看见女人那双眼,魂都出来了。这才到和福坟上磕了响头,灰溜溜走了。

  没想时隔几年,他竟领着自家兄弟gān起了贼的勾当,又给下河院下此毒手。少奶奶灯芯盯住他说,杨二,你还记得临走时我跟你说的话么?

  此时的杨二如丧家之犬,早无当年窑头的威风,也是穷途末日才出此下策,哪敢再跟少奶奶顶嘴,忙磕头如捣蒜,记得,记得,哪敢忘哩。

  那你当众人面说一遍。

  杨二半天张不开嘴,木手子一脚下去,踩得他哇哇大叫。少奶奶灯芯挡住木手子说,不打他,不羞他,让他自个说。

  杨二这才说,当年少奶奶说的是……若敢再动下河院脑筋,自残两腿,永世狗一样爬着。

  那你还等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少奶奶灯芯话里丝毫没有轻饶的意思。

  嘡一声,草绳男人将刀子丢他眼前,明晃晃的杀猪刀在晨曦里发出bī人的寒光。杨二知道躲不过此劫了。

  约摸半袋烟的工夫,就听空旷的沟谷里响出一声láng嗥,大房山里红的弟弟南山窑头杨二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终于到了凉州城。乍看上去,凉州城一片繁华,惊得木手子几个哇哇的喊叫。少奶奶灯芯和草绳男人来过,虽是几年前,可凉州城的繁华还深深印在脑子里。

  一打听,西门外果真有收牲口的,说是国民军要打仗,前方战事吃紧。几个人绕着城将牲口赶到西门外,就见前方黑压压的,都是赶着牲口来卖的。

  卖的一多,这价格就压了下来。草绳男人打听完回来,说,这低的价,能卖?少奶奶灯芯一听,队伍上收的价也实在太低,一头牛还不如沟里两只羊钱,还挑三拣五的。费了这大的劲,却是这么个结果,灯芯一时心里也难住了。草绳男人说,要不,我上别处打听打听?灯芯说,这兵荒马乱的,天灾又在眼前,除了部队,谁还敢收?正说着,木手子过来了,说有人在部队设的场子外收,出的价比部队高。三个人赶忙过去,就见真有几个人穿梭在人群里,见着卖牲口的主,袖筒筒起来,拿指头在里面讨价还价。看了一阵,还真有人赶上牲口跟他们走。草绳男人想过去,灯芯一把拉住他,我咋看这些人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一句话提醒了草绳男人,三人商量一番,决计先不卖,把牲口赶到客栈,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

  凉州城西的孙家车马店曾是马帮落脚的地方,灯芯小时跟爹来时,这儿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赶着马驮着盐和布匹的商贩们在这儿一落脚就是一两个月,他们要把盐和布匹换到凉州城,换上这儿的烟土和丫头,再往西走,过了西口,烟土和丫头就成了宝贝,能换来大量的牛羊和口外的饰品。灯芯是跟着中医爹给这儿的马帮帮主云中飞瞧病的。时过境迁,车马店看上去败落了不少,加上隔三间五抓兵的队伍来骚扰,就越发的冷了店里的生意。

  天灾(7)

  一行人住下,将牲口一一点过,跟店家做了jiāo待,还不放心,又找来两个专在店里揽生意的,说好工钱,让他们搭帮着看牲口。没顾上歇缓,灯芯将店里的事一一跟木手子和天狗做了jiāo待,再三叮嘱要把石头带好,自个跟草绳男人分头找人打听去了。

  草绳男人要找的,就是早些年跟下河院有过jiāo道的财主跟商户,这趟出门前东家庄地把他喊去,一一给了地址,说是万一有个事,可寻了去。少奶奶灯芯要找的,自然是中医爹给瞧过病的。直到天黑回来,两人都是一脸扫兴。原来,这凉州城,表面上热闹,暗地里,却发生了许多事儿,马鸿逵的队伍守着宁夏,谁知从河州来了个宁夏尕娃,叫马仲英,带着千军万马要打宁夏,弄得马爷坐立不宁。一道令下去,凉州城的大小商户还有发财的人家有钱捐钱,有物捐物,没钱没物的捐儿子。这下,凉州城乱了,商户纷纷关了门,财主家带上妻儿老小往乡下跑。剩下跑不动的,正让队伍天天骚扰哩。至于城西收牲口的,两人打听来的消息一样,队伍只收骡马,价钱给的还行,牛羊全是顺手当横财捞了让兵娃们解馋。场子外收牲口的,都是凉州城的大户,想收了牲口献给马爷,表表忠心,价钱虽是高,可收不了多少。

  几个人一听,心凉下来,下河院多的是牛羊,牛羊卖不上好价钱,等于是跑这远的路赶着牲口白送来了。

  当夜无话。二天早起,灯芯又催着草绳男人出门,说是到城外打听打听,看附近有没有收牛羊的。二人遂披着晨光出了门。等到他们跑了一天的路一前一后赶着回来,这边,就出了天大的事。

  石头不见了。

  木手子说,上午他见那两个雇来的凉州人不大地道,鬼鬼祟祟的,围着牲口棚转,就多了个心眼,藏在暗处看。果然,其中一个趁另一家驻店的不在,跳进棚里就牵了头骡子想溜,正好给店掌柜看见了,骂了几句,把骡子拴下了。木手子不敢离开,生怕这两人打他们的主意。正疑神疑鬼间,另家棚里的公牛跳出来,想跳这边的母牛,花犍一见,甩着头抵过去,两边的牛便抵成了一团。三喊四喊几个人把两家的牛分开,时间已过去一上午,回到屋里想喝口水,猛发现石头不见了。左寻右寻,到现在还不见个影。

  人呢,人呢,哪去了?灯芯还没听完,吼声就出来了。

  木手子低头说,附近都找了,没,怕是走远了。

  那就去远处找啊,窝这里做甚?

  不是有牲口么,走不开。木手子也是左右为难,急了一整天,这阵儿,嘴上的火泡都起来了。

  牲口要紧还是人要紧,还愣着做甚,找啊!说完,少奶奶灯芯几步窜出去,扯开了嗓子喊,石头,石头——

  这阵儿哪还有石头的影子,人都丢了好几个时辰,要是杀了卖肉,怕是肉都早让人消化掉了。草绳男人跑出来,猛地抱住疯了的灯芯,你乱跑个甚,这大的凉州城,你跑丢了咋个办?

  我不管!少奶奶灯芯一把挣开草绳男人,又要跑。眼里,早已是情急的泪。草绳男人二番扑上来,硬拽住她,先回店,问清了再找也不迟。

  刚回到店里,就见出去寻人的天狗回来了,一见少奶奶灯芯,天狗魂都没了,上气不接下气说,人可能是让队伍抓走了,这些日子,城里城外抓兵抓得紧哩。

  抓兵?少奶奶灯芯眼一黑,一头栽了过去。

  当夜,店里乱成一锅粥,草绳男人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央求动了店家,连夜跑去请医生,等医生请来,给少奶奶灯芯号完脉,开了药,头jī就叫了。

  店家还算个善心人,一听他们打菜子沟来,这远的路,不容易,就说,人肯定是让那两个拐走了,八成这阵儿,已顶人当了兵。原来,那两个掏钱雇来的,是凉州城里的混混,专欺驻店的外乡人。因背后有人罩着,店家也不敢言声,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操心不要让他们把客家的牲口偷了。

  哎,也怪你们,雇人也不跟我言喘一声,这店的人避他们还来不及哩,你们倒好,掏了银子往来里请,你叫我咋个说。店家的话里也是一片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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