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是这样!
“李欣然还让你做过什么?”李钰喝问。
“他……他曾经让我查过郑书记。”
“什么?”
“李欣然怀疑陶实那场车祸有假,他让我查出当时开车的是不是郑书记。”
“有这事?”李钰惊了。不敢再审下去,马上将情况报告了李chūn江。李chūn江叮嘱道,此事到此为止,在他来之前,先不要将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包括季小菲?”李钰慌了神,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李chūn江重重道。
康永胜的供述的确把李钰和李chūn江吓坏了,幸亏当时没有外人,一同参加审讯的是李chūn江刚刚派给李钰的一位年轻警员,小伙子很可靠,没有李钰的允许,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甚至康永胜jiāo待的那些话,他也没往笔录上写。
他已从李钰脸上看到这些话的危险。
况且,他还是桃子一个远房亲戚。
李chūn江赶到吴水,第一句话就问:“这事你信不?”
李钰摇头,这段日子,他跟郑源的关系已相当亲密,内心深处,他对这个大他多岁的县委书记充满了敬意。郑源在吴水口碑相当不错,走到哪儿都是赞誉,这在当下的gān群关系中,算是相当弥贵的了。李钰自己也常常被郑源鼓舞,郑源身上,总是透着一股gān实事讲真话的坚韧劲儿,吴水如此复杂的环境下,能产生这么一位县委书记真是不容易。
“不能让他乱说,这是典型的乱咬人!”李chūn江有点情急。李钰说知道,已警告了他。说完又觉不妥,怕李chūn江多虑,紧跟着道:“这家伙,到现在还不老实。”
李chūn江没接李钰的话,他的心在郑源那儿,这事非同小可,一定得找他谈谈。这样吧,他将房门锁起来,给李钰做了一番jiāo待,最后叮嘱道,这事很敏感,你我一定要谨慎。李钰走了很久,李chūn江还陷在巨大的恐惧中醒不过神。凭直觉,他认定康永胜没说假话,一个人到了这份上,是没有必要再撒谎的,更没理由将郑源拖进泥沼中。
那么……李chūn江不敢想下去。
郑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不是没信号就是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李chūn江急得都快要疯了。如果不尽快想到一个万全之策,这事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就在这时,季小菲突然找上门来,进门便说起了康永胜,言辞兴奋得很,说这下又能挖出几条大鱼了。听了没几句,李chūn江突然bào躁地打断她:“你说够了没有?”
一语呛得季小菲怔在了那。
坐了片刻,季小菲看出李chūn江很不欢迎她,讪讪地起身告辞。出了门,长吁一口闷气,心中很是纳闷,这是咋回事?
她掏出电话,问小田:“李局长怎么怪怪的?”小田在那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啥也打听,现在是不是被宠上天了?”季小菲心里叫屈,嘴上却说:“是他们叫我来的,又不是我——”
“我说了多少遍,跟领导要会跟,这是学问,不像做记者,别那么好奇行不行?”小田将季小菲多说了几句,又怕她小心眼,宽慰道:“要不你回来,等他们有了结果,自然会给你消息。”季小菲气鼓鼓道:“我偏不,我还找他去!”小田很是担忧,他曾多次提醒季小菲,不能给鼻子就蹬脸,人应该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可季小菲老是改不了,一激动就把什么也忘了。
直到晚上十点,李chūn江才跟郑源联系上。郑源说他刚从乡下回来,土沟乡的洋芋卖不出去,是年初乡上鼓动农民大量种的,农民跟乡上闹事,要乡政府承担责任,这事儿闹得乡政府里外不是人。好在农科所那边他有个关系,人家答应收购一部分,折腾了一天,到现在晚饭还没吃。“我看你还是先不要吃了!”李chūn江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恼怒地打断郑源,告诉他一个地方,说自己在那儿等他。
电话那边的郑源像是让李chūn江擂了一闷棍。
一见面,郑源就情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chūn江不作答,目光冷冷地盯住这位多年的朋友,这一刻,他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郑源被他盯得极不舒服,莫名地就有了一种紧张。
“gān嘛那么看我,说,啥事儿?”
“郑源,你跟我几年了?”
郑源越发摸不着边,刚坐下的身子倏地弹起:“chūn江,你今天咋回事?”
“我问你,你跟我几年了?”
“有话直说,少跟我兜圈子。”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瞒你?”郑源的目光陡地紧张,在李chūn江脸上碰了几碰,然后无声地跌落下去,散在了地上。
“我要你跟我说实话。”李chūn江的心紧起来。
“chūn江,这……?”郑源已经意识到什么,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李chūn江从郑源脸上已得到答案,他的心瞬间从希望的半空中坠下,沉沉地落到了谷底。
郑源想说什么,李chūn江摆摆手,他已没必要知道答案了,眼下,他兴许要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怎么办?
这一夜,李chūn江没睡,郑源也没睡。
而在三河郑源家里,桃子更是睡不着。
桃子已先后三次给了那个叫huáng大伍的男人二十五万,这个贪婪者竟然仍不满足。二十五万啊,该借的地方都借了,该找的人也都找了,桃子从没觉得钱这东西这么难人。
可他居然还不满足!
就在晚上七点,huáng大伍再次打电话,问钱准备好了没。桃子近乎疯狂地吼:“姓huáng的,你有完没完?”
“没完。”huáng大伍嘿嘿一笑,“想这么快打发掉我,我有那么傻?”
“姓huáng的,你不得好死!”
huáng大伍一点不生气,yīn笑了一阵,接着说:“好死赖死我不管,我只管要钱,记住了,再给你宽限几天,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桃子恨不得冲出去,将这个无耻的男人一刀剁了。可是一想huáng大伍上次说的话,握着话筒的手臂颓然垂了下来。
huáng大伍是在那个晚上逃离开自己的村子的,他的村子就在高速路边,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所以等讨债的赌徒们追进他家时,他已站在了高速路边。那个晚上的huáng大伍有点可怜,不只是可怜,几乎被赌债bī得没有活路了,要是让赌徒们抓住,虽说不会死,但砍掉一根甚至两根手指是一点也不用怀疑的。huáng大伍左手的小拇指已没了,一年前砍的,一个手指值五千,这是村子里的赌价。要是右手再被砍掉两根,huáng大伍这辈子就没法赌了。没法赌活着还有啥劲头,比死了还难受。huáng大伍不甘心,说啥也要坚持着赌下去,不信背运总跟着他。
“老子也有翻身的一天!”站在公路边,huáng大伍恨恨吐了一句。接下来,他要考虑往哪逃,这次得远点,最好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缓个三五月,凑点本钱,再杀回来。
望着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车,huáng大伍的手不由得就伸进口袋,空空如洗的口袋告诉他,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等着让债主们抓。他抬起手,黑夜里不时闪过刺眼的车灯,映得那只手忽有忽无,跟鬼灵一样。这是我的手啊,这是让我越赌越输输得就剩老婆还没输掉的手!但老婆也绝对保险不了,这阵子还不追过来,一定是让老婆拌住了。这么想着,他的心疼了一下,很尖锐,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远没有钱输掉那么疼得长。他想,他们会把老婆扒光还是留下一件遮羞的衣裳?他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三个一起上?这些问题其实都不重要,也不是他非要想的问题,他只是必须靠这些不重要的问题来扰乱自己,不要往重要的问题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