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_许开祯【完结】(59)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林山会心一笑,他也有幸成为公示的一员,不过倒没像同样要被提拔的何主编那么激动。他刚才说的话,其实是何主编的担心,他自己,压根就没拿这当回事。

  这天两人没喝酒。车光辉找林山来,是有要紧事儿商量。

  “接下来呢?”

  林山似乎早有准备,道:“按计划行事,先出书,不妨炒作一把。”见车光辉皱眉,解释道:“这事你放心,我们会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当然了,”他话锋一转,真就给车光辉指点起迷津来,“你还得gān几件实事,贫民窟的工程最好动工,不能让老百姓老对你老有意见。再者,要把广场的文章做好做大……”

  “你是说……”

  “广场是河阳上下关注的焦点,如果真能建一个现代化的广场,而且不让市民集资,这功劳可就大了。”

  “资金从哪来?”车光辉脑子里迅速算着账,一启动阳光工程,他的资金就显得吃紧,广场无力可及。

  “别人会借力,难道你不会?”

  “你是说……”

  “我啥也没说。”

  两人哈哈一笑,脑子里同时闪出一个人来。

  车光辉知道,该是下血本的时候了。

  过了一会,林山突然说:“河酒最近出的那个波宝酒,火啊,你可得小心,要是让河酒坐了头把jiāo椅,弟兄们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车光辉看着林山,不紧不慢道:“那酒我已买断,等于是我的品牌。”

  “好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竟敢瞒我!”林山跳起来。

  “我能瞒得了你?”车光辉颇有意味地一笑,一把拉过林山,“坐,坐,你别吓着我。”

  林山依然夸张地说:“谅你也不敢!”

  车光辉不仅瞒了林山,而且瞒住了河阳的广大消费者。河酒集团走下坡路后,原有的产品销路堵塞,市场占有率急剧下跌,产品大量堆积,资金回笼不力。接连开发几个新产品,均遭本地几大酒类营销商的抵制。车光辉细细研究一番,发现是河酒产品价格体系存有严重缺陷,产品还未畅销,价格便出现倒挂,经销商前脚吃货,后脚价格便下跌,赔得叫苦连天,哪还敢再经营新产品?

  车光辉清楚,这与河酒大量以酒抵顶有关。工程款、广告费,还有包装物款,河酒都以酒抵顶,为了变现,他们不得不低价倾销,河酒的价格体系焉能不崩溃?

  车光辉跟胡万坤是朋友,这是河阳城众人皆知的秘密。朋友有了困难,他焉能不帮?这次河酒上新项目,车光辉到现在还没拿到一分钱,无意中他跟胡万坤谈起开发保健酒的事,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保健酒必将引领未来酒类消费新时尚,产品开发成功,车光辉提出独家买断销售权,款项用于充顶工程款。胡万坤也正在探索一条新的营销路子,这事便秘密议定。为了监督河酒,车光辉将自己的人派进河酒,专门负责出入库控制。

  车光辉摒弃河酒惯用的先铺天盖地大打广告,借助广告攻势遍地铺货再辅以酒店促销的传统销售方式,而是在一种极为神秘的背景里将“波宝酒”作为礼品巧妙地送出去,让高消费阶层先秘密品尝起来,等产生一定的口碑效应后再小批量投放市场,始终造成一种产品紧缺的假象。

  这招果然很灵,目前“波宝酒”已成为市场上非常神秘非常抢手的高档礼品,每瓶价格已炒到一百二十八元,而车光辉的买断价是十六元。

  送林山走时,车光辉拿出两件“波宝”。林山大喜,说正有人冲他索要这酒呢。车光辉笑笑,说:“这酒生产量小,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林山大怒,说:“我还用得着它?!”

  河化分流的步子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迈开。尽管市上明确表态,不同意此方案。但陈天彪铁了心,李木楠也铁了心。

  第一批公布的名单,清一色是兼并厂子的员工,纸箱厂和印刷厂厂长也在分流之中。

  凡事没动真格之前,兴不起什么风làng。一旦真动作起来,风làng立刻就大。

  率先站出来反对的,是印刷厂厂长郭chūn海。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身材矮胖,腆着一个啤酒肚。一对小眼睛,左眼还稍稍有点斜视,说话时经常耸着鼻梁,日子久了,鼻梁上竟耸出一个肉桩桩。嘴唇有点厚,下嘴唇还朝外翻。

  印刷厂是河阳城为数不多的几家老厂之一,河化兼并时,郭chūn海已当了八年厂长。设备落后,工人参差不齐。河化兼并后,投入一百多万,更新了部分设备,厂子一度很有起色。近两年却一天不如一天,人闲着,设备也闲着,就是揽不到活gān。后来陈天彪听人说,郭chūn海在外头养个情人,张罗着给开了一家小型印刷厂,活全跑到小情人那儿去了。一次会上陈天彪提出撤换郭chūn海,林子qiáng坚决不同意。郭chūn海弟弟在市经贸委当副主任,河化上市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人没撤换掉,厂子却瘫痪了。

  郭chūn海径直闯进陈天彪办公室,气势汹汹地问:“凭啥让我走人?”他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人,都是些印刷厂的小头头。有个女工陈天彪挺熟,叫张素云,平日里跟汪小丽走得近,这阵竟也掺和在里面。

  “还用得着我告诉你吗?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陈天彪回敬着郭chūn海,眼睛却盯在张素云身上。

  “不就有人说我外头开了个厂子吗?这事谁能拿出证据?你能拿出来?”郭chūn海目光很凶,口气更是硬。

  那厂子是以小情人名义注册的。本来他也想通了,分流就分流,好赖自己还折腾了个小实体,这几年打着河化的旗号,小实体发展得不错。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小情人在他眼皮底下又养了个小白脸,两人一唱一和,想把他挤走。他这才慌了手脚,死活不同意分流。

  “谁说你开厂子了?分流是分流,跟你说的是两回事。”陈天彪料定会有人找他闹,心里早已做好准备。

  “那你得给我说个头头道道,不能打发叫花子似的,说撵就给撵了。”

  “你别忘了,讨论方案的时候,你是签过字的。”

  郭chūn海没词了,两眼发直,不服气地瞪着陈天彪。

  “我们可没签过字,凭啥光撵我们,老厂的人咋一个也不分流,明显是一个锅里煮两样饭,拿我们当外人看。”跟来的人接着嚷嚷,办公室里一下子乱起来。

  “是我把你们当外人?这是你们自个把自个当外人!你们凭良心说说,这些年,老厂亏待过你们没有?可你们呢,又给老厂做了些什么!”一提这事,陈天彪窝在心里的火就翻腾起来。

  “那你当初gān啥来着?当初你要不兼并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落不到这地步。”

  人在牵扯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未必都见得能讲道理,未必都凭良心做人。

  人们七嘴八舌,乱嚷一阵,发泄够了,留下一大串威胁话,走了。陈天彪抬起头,见张素云还在,忽然想刚才她一句话也没说,便问:“你还留着gān什么?有火就发,用不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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