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也在寻求一种双赢,希望李总能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
沈佳目不转睛地盯住李木楠,热切的目光充满期待。李木楠极力避开她目光,心境突然复杂起来。沈佳他以前接触过,多次开会,他们就坐在一起。沈佳表面上是陈珮玲的助理,其实在浙江大厦内部,权限很大。那次灾后重建会上,她代表陈珮玲,当场表态捐出二百万,让李木楠刮目相看。这女人年龄并不大,应该比李木楠还要小几岁,但在商场上,已叱咤风云好些年。李木楠每每见到她,必要感叹一番。南方人就是南方人,天生就是gān生意的料。
“这支票我先替你保管,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别忘了,河化也是你的梦想啊……”见李木楠怀疑地看着她,沈佳似是有点心虚,不过脸上表情依旧丰富,话也说得意味深长。好在李木楠这阵已从幻觉中醒过神,脑袋里绷紧着一根弦,无言地瞥了沈佳一眼,离开了浙江大厦。
人虽是走了出来,心,却乱了。不可否认,两个浙江女人抛给他的“绣球”实在太大了——二十万年薪,总经理位置。李木楠睡不着了,彻夜难眠,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早上一上班,他想把这事告诉陈天彪。敲门的一瞬,猛又犹豫了。
该怎么跟他解释?
李木楠这才发现,跟董事长陈天彪之间,再不像以前那么从容坦dàng,已经很难再开诚布公。从哪天开始的呢,李木楠感觉心的某个地方,已长了杂草。
李木楠想把这事忘掉,只当没发生过。可很难。时不时地,浙江大厦两位女老总的影子就会跳出来,在他心里搅起一阵波澜。往南方去的计划已经破产,他跟南方那家公司早把态度表了,人家也已经物色到新人选。而浙大两个字,又在他心里活跃起来。他把这事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尽管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相信河化真会让陈珮玲收购,但陈珮玲给了他一个信号。
人得打有准备之仗啊。
上班时,李木楠装作若无其事,在陈天彪面前那份不自在也被他很好地控制,反而表现得比以前更为大方更为镇定。
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不出李木楠所料,市上出其不意把封压了几个月的河化分流职工的方案给批了,而且专门开了一场会。会议要求河化加大改革力度,把亏损企业统统推向市场,该淘汰的淘汰,该关门的关门,一切按市场经济规律去办。
陈天彪显得很兴奋,立刻组织河化中层以上领导gān部进行讨论,如何正确贯彻市上的jīng神,将河化改革步伐加快。中层们疲疲沓沓,无jīng打采,并没表现出陈天彪期望的那种热情。这怪不得他们,大的变革面前,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会发生难以想象的改变,谁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改制分流后,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
唯有李木楠清楚,市上是在为浙江人清理包袱。浙江人真正收购的,是河化的核心主业,等河化自己把包袱甩尽后,浙江人也就粉墨登场了。
这天李木楠再次接到沈佳电话,邀他到外面坐坐。
李木楠没有回绝,热情地答应了。
他们在一家浙江人开的酒吧里见了面。沈佳长发飘飘,穿一件米色风衣,颀长的身材更显飘逸。李木楠不自禁地脱口夸赞:“沈助理今天真漂亮,有一种魔幻感觉。”
“是吗?”沈佳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调皮地眨几下眼睛,又说,“你看上去还是那么沉重,像个思想家。思想家不好,我们要想办法让李总轻松轻松。”
包厢是封闭式的,暖色调,地毯很柔软,脚踩上去有踩着云朵的感觉。老板刻意将灯光调得朦胧暧昧,然后别有意味地笑笑。这些都影响着李木楠的心情。很明显,沈佳今天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在她脱去米色风衣的一瞬,李木楠的眼睛像被蜇了一下。沈佳笑笑,笑得很柔软。李木楠想躲开她,目光却不慎触到她紧裹在黑色紧身毛衫下面的丰rǔ。沈佳身材极为妖娆,曲线毕露,发育出奇完美,两条修长的腿衬托得她更为高傲挺拔。
李木楠有点气紧。
“这下你们满意了,用河化几千号人的下岗换取你们的利益,你们真做得出啊!”
李木楠似乎吐的是肺腑之言,一想到几千号工人面临下岗,他这个当副总的还是感到悲哀。
沈佳并没反驳,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显出本真的表情来。
“这是阵痛,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承受。”
“阵痛?你说得轻巧,那几千号人咋办?”李木楠的口气有点像陈天彪。
“该咋办咋办,人不是靠同情能活下去的,得靠他们自己。”
李木楠噎住了。沈佳的话的确挑不出毛病。相比之下,沈佳更像个职业经理人。
“说吧,下一步你们作何打算?”李木楠突然觉得,空叹已毫无意义,索性实打实地问。
沈佳仔细地捕捉李木楠的每一个表情,她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李木楠表态。这点,陈珮玲跟她jiāo代得很清楚。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这可能吗,让我出卖自己公司的利益?”
“那你就甘心情愿把自己出卖给别人,做一辈子替身?”
这话有些恶毒。河阳城早有人说,李木楠把自己卖给了陈天彪,充其量不过是陈天彪的走狗,想不到沈佳也这么看他。
“你们还了解什么,对我还知道多少?”李木楠显然受了打击,语气已不如刚才那么镇定。
“我还知道,你跟董事长夫人之间的私情。”沈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她用的是私情,而不是爱情。她的目光无所顾忌地盯在李木楠脸上。李木楠的脸因为吃惊而抽搐,肌肉在剧烈痉挛。她狠狠心,接着说:“你们不能自拔,但你们没有未来。”
李木楠qiáng压住内心的愤慨,瞪住沈佳的眼睛:“想不到你们这么卑鄙!”
沈佳垂下头,脸由红变白,变紫,慢慢,没有颜色了。半天后她张嘴辩解:“我知道你会生气,可你想过没有,你跟苏小玉之间的事,陈董事长怎么看,河化的职工怎么看?说重点,你这是在玩火,拿你的前程,拿你一生的幸福玩火,你明白吗……”
“不要说了!”李木楠打断她,“我原以为你们是真心跟我合作,没想到你们会采取这种……手段!”他把“卑鄙”两个字省略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沈佳在抖,那张脸因他的话一点点变形,变得令人不忍目睹。他忽然换转口气,“算了,我何苦要跟你发火。”
沈佳无话了,想好的话居然派不上一点用场。而且,自己确实没理由替他操心啊。她仰起白晳的脖颈,微微闭上眼睛,痛苦染了她一脸。良久,她垂下头,目光缓缓移过来,像两股清凉的泉水,泻在李木楠脸上。
李木楠渐渐平静下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轻声说:“对不起,我的话重了。”
沈佳苦笑,忽然说:“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