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最终没能要成。无论徐虹怎么热心,公子就是不满意,成心找碴,反倒弄得车光辉尴尬。后来公子扬言要砸了这歌厅,徐虹翻了脸,叉着腰说:“你砸给我看,老娘河阳城啥没经见过,还怕你个下三烂。”
眼看两人要动手,车光辉又气又急,真惹出事来,自己的名声全就毁了。最后硬是把公子拦腰抱下楼,气呼呼道:“跑这儿撒野逞什么英雄,你不丢人老爷子还丢人呢,跟我回去!”
最后他拉公子去了那家桑拿屋,一生气给公子派了两个小姐,坐在外面,无端地伤感起来。觉得人生总有一些活不明白的地方,不同的人为不同事烦恼着,很多看似轰轰烈烈,风光无限的人,骨子里竟是那样脆弱。他搞不清自己这样活着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没完没了地赚钱,无休无止地赔着笑脸?活到现在,他尚且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权力,金钱,女人?似乎是,似乎又不全是。他说不清,总觉人生有一种缺憾,一种无法弥补无法填充的缺憾。
他忽然想起林山。每当郁闷困惑,无法排解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个活宝贝。他穷,但他快乐,不管何时,都有一份超然于物外的洒脱。
拨通电话,车光辉听到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半天林山才说:“我快喝死了,你咋才给我打电话。”
车光辉心想,记者真是个不错的职业,白吃,白喝,白拿,遂挖苦道:“又在哪里腐败?”
林山说跟一帮校长喝酒,没劲,酸死了,问车光辉有没有安排。
车光辉想了想,问:“你要啥安排?”
林山说:“打麻将太累,泡小姐没味,唱歌不会,还是聊天最带劲。”
二人遂说好地方,聊天去了。
聊完天已近午夜,林山醉得一塌糊涂,把车光辉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大骂他不上档次,充其量包工头一个,这世界上最没意思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先富起来咋样?世界是穷人的,快乐是穷人的,痛苦也是穷人的,富人有啥?
车光辉想半天,觉得这话太jīng辟,说到了要命处。
回到家,这感受便越发真实的让他绝望了。
老婆刘素珍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双眼尽是仇恨。见他进来,劈头问:“又跟哪个婊子鬼混去了?”
车光辉被她噎得半天答不上话。刘素珍的猜疑已到了空前的地步,只要他不回家,就是跟婊子鬼混。这女人,走火入魔了。
他往楼上走,心说我懒得跟你解释。
“你给我站住!”刘素珍断然喝道。
车光辉止住步,心里连连叫苦,今晚又不得安宁了。
“车光辉,你眼里有没有人?我等你等了半夜,你一声不吭就想溜?你好歹毒呀……”
“我累了,要睡觉。”车光辉压住心头的火,他不能先发火,他一发火,就中刘素珍计了。她这么等着,不就是为了吵架吗?
吵架,已成为某些女人的职业。越是生活无忧的女人,越是喜欢吵架,这是车光辉在吵架过程中总结出的。
“你能不累,这个刚抱完,那个又来了,你到底想要多少个?”刘素珍怕的是打不开话头,一打开,她就不是她了。拉出的架势,骂出的话,就好像她是车光辉前世的仇人。
huáng丫儿听见吼,从门里探出头,远远冲车光辉扮个鬼脸。自从知道他和姐姐大丫幽会,huáng丫儿便没了保姆的拘谨,常常做一些他意想不到的动作,仿佛他们之间已达成某种默契。
“你想找碴是不,有话楼上说!”车光辉扔下话,果断地上了楼。随后便听到一连串摔砸东西的声音。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回头,说啥也不能让丫儿看他笑话。
楼下的声响一阵接一阵,他不下楼,刘素珍就不会停止。
这夜,车光辉家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刘素珍就差点一把火,把这个家全烧了。
家里的事再乱,工作不能耽误,这是车光辉多年坚持的原则,就是不让家庭矛盾影响到工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送礼这档事。除过银行、税务等几个部门,车光辉把年货重点集中到政协委员上。这跟往年很不一样,往年他心里是没有委员们的,今年不,今年必须把委员们放在前面,而且送礼要大方、实惠。低价弄来的软中华正好派上用场,反正这烟也不是谁都能抽得起的,多数人并不知真假。就算知道,心里也是快活的。这就叫送礼的学问。果然,年货送到一半,河阳城就开始传他的好话了。
车光辉有点得意,看来,谋划已久的事,应该能成真。为那个政协副主席,他可是付出了很多啊。
54
年终于到了。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老城里人huáng风全然没了往日的jīng神,他浑浊着双眼,除了文老先生眼里那两个巨大的问号,终日别的什么也看不见。成日里忧心忡忡,神色黯然,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
先是叶开死了。
尽管谁都在心底里早就为叶开的死做足了准备,但当死亡真正降临时,还是感到莫大的震惊。
叶开是死在烂鸟二丫怀里的,这种死法让叶huáng两家相当尴尬,甚至有种愤怒。
二丫自从那个早晨将气球放到通天柱顶上后,很快成为河阳城的新闻人物。新闻的最初制造者当然是蓝鸟广告公司的田二小姐。据说田二小姐眼睁睁看着气球飞走后,第一反应便是跟雷啸告状。她历数了huáng二丫对她的种种不恭,还将气球放跑一事极力作了一番夸大,说河化老总李木楠已扬言拒绝支付广告费,最后的落脚点自然而然归结到开除huáng二丫,而且是立即开除,否则她田二小姐立马走人。当时雷啸偏巧不在河阳,他在省城谈一项非常重要的合同,头一个反应便是huáng二丫这事做得委实过分,她在毁蓝鸟广告公司的声誉,便毫不犹豫地答应田二小姐。当天中午,田二小姐便将白纸黑字的开除决定贴公司门口,她用的是“开除”,而不是惯常用的辞退。雷啸回到河阳,气球早已找不到,唯有条幅高高飘扬在河阳城的上空,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红色。雷啸突发奇想,这是广告中的神来之笔啊。
第二天他去谈广告业务,一进门人家便问,你就是把气球升上天的那位?雷啸冷眉,不知作何回答。岂料对方慡快地掏出合同,签!就冲你这惊人之笔,签!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甚至几家从没打过jiāo道的公司也主动打来电话,要把开张店庆的宣传jiāo给他做。雷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田二的当,不该开除huáng二丫。后悔已晚,田二小姐已将风声放遍河阳城,huáng二丫的名字如同高高飘扬在通天柱顶上的红色条幅,令河阳城仰慕。
“太神了,这女人太神了,能把气球放到通天柱上,了得!”
广场里那些摆卦摊的,卖老鼠药的,拉板胡唱贤孝的,甚至丁万寿、邸玉兰这些名人全都发出类似的感叹。huáng二丫一下成了人物,令人浮想联翩,激动不已……
雷啸负荆请罪,来到贫民窟,叩响huáng风老人的家门。二丫正在看书,雷啸奇怪二丫居然在看书,要在以前,这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