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舰队玛雅征服史_马伯庸【完结】(28)

2019-03-10  作者|标签:马伯庸

  四个小时以后,神迹出现了,原本还是一个不规则多面体的金圣石变成了一把粗糙但却不失华贵的长剑以及若gān附件。

  殷商人在一瞬间变成了纽文城邦的神,殷商军团有一万个人,就是一万尊神,是基督教真神数量的一万倍,是日本神道诸神的八百分之一。

  这是科学在历史上首次战胜了宗教。再下一次,要等到共和历2555年的一个意大利人伽利略。他在家乡比萨斜塔上丢下来两个球,一个是木的,一个是铁的,两个球同时砸中了两个在下面看热闹的人。被铁球砸死的恰好是一位枢机主教,于是他很不幸地死了,这被视为是科学的一大胜利。

  纽文人在这种神迹面前只能卑微地跪在地上,把双眼蒙起来,表达自己对神的尊重。这正是攸侯喜指挥官的目的,殷商军团的人趁机接管了纽文城邦的全部城防。当攸侯喜指挥官以新统治者的姿态走到金字塔前时,纽文国王关于殷商军团请求进驻的批复恰好也同时送到:“不准进入。”

  但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殷商军团不尚杀戮,他们按照殷商的习惯把这些纽文人编为几十个奴隶工作组,并分门别类地委派生产任务给他们:有的组负责开采铁矿,有的组负责运输和加工矿石,有的组负责清理垃圾,有的组负责不断提醒其他人得罪真神是会被天打雷劈的……只有两名祭司和国王是例外。他们受到了礼遇,三个人单独编成了一组,为每一个纽文劳工编制名录。

  用玛雅文字给玛雅人制作档案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每一个玛雅大字都可以被视为一幅jīng致的写实画,而玛雅人的习惯又是将自己数十代之前的祖先名字挂在自己名字之前,而且随月份不同而有所改变。仅仅只是抄写他们的名字和曾用名的工作量,就足以让所有日本人gān上十年,或者所有印度人gān上一百年。

  不堪受到这种nüè待的纽文国王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对攸侯喜指挥官说:“我们都是受到联盟保护的上等人……”

  “联盟?”攸侯喜指挥官听到这个词,不禁一喜。联盟意味着更多的城邦和部落、更多的奴隶、更多的食物和更大的权势。“联盟在哪里?”

  “朝南走,那里座落着伟大的巴拿马城邦,他们的金字塔无比耀眼,他们的人民无比富裕,他们的椰子无比地大。”葛格部族的祭司说。

  攸侯喜指挥官笑逐颜开,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殷商军团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了。他用大棒子客气地打发前纽文国王离开,然后下令举办一场宴会。

  当天晚上,殷商军团打开纽文城的所有粮仓,让所有人吃个痛快。那是一次狂欢的盛宴,人们不停把炉子烧得旺旺的,然后泼冷水上去,随着炉子“噼啪”的爆裂声不停欢呼。纽文人则惊恐地蹲在角落里,惴惴不安地注视着这些可怕的神。

  当宴会的气氛达到顶峰的时候,攸侯喜指挥官醉醺醺地爬到金字塔的最顶端,挥舞着金圣石制造的长剑大声喊道:“向南,向南,再向南!”

  第十五章 向南,向南,再向南

  解决民主的弊端是再民主一点;消弭专制的问题就是再专制一些。

  ——《简明公共关系学教程》

  共和历前204年年初,在尤坦卡半岛盘桓了半年之久的殷商军团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们在纽文城制造了足够的武器和辎重,然后拔起营寨,在睿智的攸侯喜指挥官率领下朝着南方的巴拿马城邦前进。前纽文国王则仍旧按照神的旨意,在cháo湿的金字塔内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纽文人的人事档案,给后世考古学家留下无数难解之谜。

  汤因比将这一转变形容为“文明的孤独感”,他认为每一个文明都是孤独的,渴望与其他相邻文明进行接触,这是促进全球一体化的重要心理因素。玛雅文明诸城邦对此可能会感到委屈,因为他们与殷商文明之间明明隔着一个太平洋,但还是躲避不了这个恶邻的骚扰。

  至于攸侯喜指挥官,他对于所谓“文明对接触的饥渴”不太感兴趣,他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士兵们的性饥渴。由于哈马祖尔女王的心理yīn影作祟,殷商士兵们对玛雅女性敬而远之,可是在这片大陆,不是玛雅女性的唯有齐,而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种困境逐渐在军团内部孳生出一种奇特的危险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的攸侯喜指挥官下令让那些士兵原地待命,然后分别向首席公共关系专家伊口关、大巫师丁皋和自己的爱人齐进行咨询,彼此独立的。

  齐拥有女性的天然直觉,她很快就明白士兵们的焦虑心态,但是却没有说出来。齐担心一旦说出真相,攸侯喜指挥官就会身先士卒去和那些玛雅女人乱搞,以此来鼓励自己的部下。她觉得有必要让爱人保持对其他女性的恐惧,因此她只是简单地告诉攸侯喜指挥官:“这些士兵是同性恋者中的被nüè狂,他们渴望被鞭打、惩罚,并从中得到快感,宣泄自己的欲望。”

  性取向正常的攸侯喜指挥官将信将疑,他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男同性恋者心目中的S,就不寒而栗。为了消除自己的不安,他决定再去请教首席大巫师丁皋。

  攸侯喜指挥官找他的时候,丁皋正蹲在帐篷里烧guī甲。他每天都会烧,烧完了就观察裂隙的走向。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没有任何两块guī甲的裂隙是完全一致,这无疑是“道即骰子”的最佳注脚;可是丁皋却怀疑自己的这一结论,于是他一直烧了下去,看是否有一天能发现两条完全相同的裂隙。怀疑对他来说,不是态度,而是习惯。

  攸侯喜指挥官面对着这位伟大的巫师,将士兵们的危险情绪说给他听。丁皋慢吞吞地回答:“我认为这些士兵是中了玛雅人的巫术。”

  这是巫师面对疑问时的标准回答,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巫术来解释,这是巫师阶层保持低失业率的秘诀所在。

  攸侯喜指挥官焦虑地问他是否知道是哪一种巫术,是否能够禳解。丁皋晃了晃头:“我怀疑我是否真的知道。将军,这世界本身就是由无数的骰子组成的,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确定的呢?”攸侯喜指挥官被玄妙的回答唬到了,他为自己狭隘的思维惭愧了几秒钟,然后不死心地追问:“上天有否给出启示?”

  丁皋从自己的收藏里拿出了一片烧裂的浅huáng色guī甲,递给攸侯喜指挥官。

  “这些裂隙说明了什么?暗示着什么?”攸侯喜指挥官问。

  “这些裂隙说明,没人知道。”丁皋和蔼地回答,“盘古在开天辟地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斧该劈向哪里;女娲造人的时候,也只是随意甩动沾着泥的绳子。既然这些创世的神灵都采取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机态度,我们这些人类能指望从他们那里听到什么确定性的答案?”

  攸侯喜指挥官在丁皋说完之前及时退了出去,他比进这顶帐篷前知道的更少。

  真正给出建设性意见的是公共关系专家伊口关。

  当听完攸侯喜指挥官的问题后,伊口关反问道:“您是希望我使用公共关系理论来解释一下那些士兵的动机?”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8/3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