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除了把这剑法教给了少林和尚外,还曾选拔了一千多名能举两百多斤的jīng壮少年,传授这路剑法,用以平倭。而南军入朝的部队中,就有支福建兵,领兵的正是俞大猷的同乡、游击将军许国威。
吴惟忠、许国威、骆尚志这几个武林高手,入朝之后,对朝鲜军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始帮着训练朝鲜军队,把从戚继光和俞大猷那里学来的武艺兵法等等,倾囊相授。
这下把朝鲜人感动坏了,天将传授的天朝兵法和武艺啊,朝鲜对此很重视,后来由官方组织,把天将所传之各种武艺兵法汇编成书,以便日后研究、学习、qiáng国qiáng兵。
这事本来到此为止了,没什么好闹的。
可在大明天启年的时候,茅元仪那本赫赫有名的巨著《武备志》出版了。在这本书里,茅元仪和戚继光等人的意见一样,认为中国古代用于军阵的刀剑法已经失传,然后又说他从一个好事者那里得了一本来自朝鲜的中国实战用双手剑谱,因此起名叫“朝鲜势法”,合共二十四势。这本来也没什么,要命的是他没说清楚那好事者是谁,也没说这“朝鲜势法”为什么就是在朝鲜的中国剑法。
这下麻烦大了,朝鲜人知道后不gān了,又要辩诬了。
清朝乾隆年间,朝鲜官方汇编了一本《武艺通谱》,特地在序里开宗明义,对此事进行了严肃的辩诬:茅元仪在书里说中国古代实战剑法失传了,又说他从朝鲜找回了一本中国古代剑法秘籍,这事不对,我们朝鲜根本就没这东西。这剑谱其实就是他自己写的,图是他自己画的,这是他想让这本书成为畅销书的营销手段,故意制造神秘色彩,是赤luǒluǒ的炒作。
别说,朝鲜选手的辩诬水准还是不错的,这事很有可能。再说了,茅元仪说是从朝鲜得来的,现在朝鲜人说他们那里压根就没这东西,还出示了官方汇编做证据,会有错么?
还真有错。问题就出在朝鲜这本《武艺通谱》上了。
这书里,确实没有和“朝鲜势法”一样的双手剑法,但却有本刀谱,叫《锐刀谱》,是门双手刀法,一共有二十八势。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锐刀谱》里有二十四势刀法,和茅元仪《武备志》里那二十四势“朝鲜势法”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双手刀,一个是双手剑,又多了四势而已。
如果《武艺通谱》里不录这套刀法,这段辩诬就没破绽了。
我估计是辩诬那位朝鲜选手又舍不得这套剑法,于是只好把剑改成刀,又加多了几势,起个大名叫《锐刀谱》混过去拉倒。这不是画蛇添足么?你这书比茅先生的晚了那么多年,打版权官司一定输的。如果要说茅先生抄了这刀法,回来改成剑法,剽窃版权,那么请朝鲜辩诬选手直说就是,只要说你居然把我们朝鲜刀法改头换面说成剑法,拿去忽悠自己同胞,然后把原版刀法拿出来示众,茅元仪肯定臭大街。
可惜朝鲜选手不但没有拿出原版刀法、剑法,偏要楞说朝鲜压根没这剑法。因为他自己知道,朝鲜根本就拿不出所谓的原版朝鲜双手刀法,不然早拿出来了,完全没必要一面说茅元仪造谣矢口否认朝鲜没有这东西,一面却放了一本与“朝鲜势法”一样的《锐刀谱》进去而不声张。因此我判朝鲜选手辩诬失败。
以我想来,这《锐刀谱》要么原本是中国传授过去,朝鲜选手为了辩诬,于是悄悄改头换面一番弄成刀法,以便证明茅元仪撒谎;要么是他们从茅元仪书里抄去后,改头换面放进书里——这种可能性有,但实在不太大。总之,不管怎么来回倒辙,这东西都肯定不是朝鲜的,无论选哪条,最后都只能判定茅元仪说的是真话,这“朝鲜势法”必然是中国传过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南军将领们留在朝鲜的俞大猷双手剑法——荆楚长剑,或者是其中一部分。这个结论,是有点不确定的,但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比较大,或者说非常大。
除了软件层面,朝鲜军还着力进行了硬件层面的改进。硬件层面,当然就是武器系统了。
在开战之初,朝鲜军的装备极之落后,还停留在长矛大刀的冷兵器时代,对火器的运用十分有限,跟日本与大明根本无法相比。战争打了一年多,大明和日本在朝鲜战场对火器的运用,让朝鲜人大开眼界,因此他们也兴起了制造火器的心思。
学习火器有两个老师,一个是日本,一个是大明。
最初朝鲜是想学大明的火pào,因为李如松平壤一战给他们留下的深刻印象,“如果我们也装备这么多火pào,日本人一定会吓得再也不敢来吧”,一个朝鲜将领如此感叹道。
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这点小要求是满口答应,一点不藏私,不搞技术封锁。朝鲜人一提出要求,时任副参谋长的刘huáng裳很慷慨地应承下来,答应替朝鲜人培训几千名pào兵。
可惜朝鲜当时把所有的劳力都用来运输粮草了,根本拨不出人手,只得下令从义州附近的镇堡调集了四五百名士兵,前往大明学习操pào技术。不过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的学习成绩恐怕很糟糕,因为明军在撤退的时候,便留下了许多火pào给朝鲜军队,可是却没人会操弄这玩意儿,只能弃置在库房里。
大型火pào一是要求冶炼技术;二是要求火药技术;三是要求操pào理论。朝鲜如果要发展自己的火器部队,不能依赖进口,必须具备独立的铸造能力。朝鲜底子太弱,这方面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朝鲜国王李昖曾经有一次问李元翼:“大明的火pào铸造方式跟咱们大将军pào的造法是一样么?”李元翼无可奈何地回答道:“那个做法太复杂了,不可容易学得。”朝鲜在技术方面的窘境,可见一斑。
最后朝鲜从大明引进的大型火pào,只有一种山寨版佛郎机,而且是只适用于水军,陆军装备很少。
引进大型火pào的计划夭折以后,朝鲜只得退而求其次,寻求制造大明鸟铳之法。朝廷委派了一名叫李自海的官员,纠集工匠,在开城监造鸟铳。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昖有一天心血来cháo,叫大臣把鸟铳工匠叫过来,想检验一下研制成果。于是工匠们拿着新制成的鸟铳,噼里啪啦地乱放了一通,朝鲜君臣都是外行,听到声音震天,就纷纷拍手鼓掌叫好。李昖看完以后,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人面露不屑神色,心中有些不慡,便派内官过去询问。
很快内官回报,原来那个人是大明的人,姓周,名字不详。周先生这天偶尔路过试she场,拿眼睛这么随便一扫,便发现朝鲜军的这些火铳大有问题。李昖一听,眼睛立刻圆睁,这是一位行家啊!他求贤若渴,赶紧派了几位高官盛情邀请周先生来当指导。
经过一番jiāo谈,李昖发现自己挖到宝了。这位周先生对于火铳的设计、冶炼、装配、使用等环节无一不jīng,甚至连火药的制造与配比也十分熟稔,说得头头是道,绝对是一位专家级的人才。周先生告诉李昖,其实鸟铳的技术门槛不高,只要有像我这样的人监制,很容易就能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