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相托。这里有一封信,烦请转jiāo少林派的了得大师。此信gān系重大,众人之中你武功最高,由你护送老夫比较放心。”
我一楞,慕容骧这番评论我却是完全没想到。我几次在他面前现技,都是破绽百出,全无风雅,自以为必会被这大侠鄙薄;万没想到人家如此信任,一时间我面色泛红,不禁搔头傻笑;周围几位少侠听了,却都露出迷惑不解与嫉妒神色。
我接过信,郑重其事地揣入怀中。慕容骧又道:“一定要亲手jiāo给了得大师,不得经第二人之手,万勿泄露给旁人。”
“慕容庄主请放心!”
慕容骧拍拍我肩膀,我只觉得肩上担子有千斤之重。一想到这江湖大事我也有一份责任在,万丈豪情就翻涌起来。
离了涵阁,七个人各怀心事回了客房。我到了自己房间刚搁下兵器,就听敲门声,然后萧紫庭推门进来。
“今日萧兄却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彭兄你就别取笑我了,羞煞我也,唉唉。”
萧紫庭连连摆手,语气里带有愤恨之意,“那玉昆仲不如改名叫犬昆仲算了,天下哪有这种武功!”
“唉,也不能这么说嘛。若是实战,只怕萧兄已经死到这招之下了呢。”
“我宁以风雅而死,也不愿靠这等下三滥招数而活……”
萧紫庭摩着耳朵恨恨回道。
我见他不愿过多谈及,便劝道:“萧兄也不必过于郁闷。这比武招亲无疾而终,你既不用娶那位慕容小姐,也不用怕被唐枫他们几个折了面子,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说到这个,这回尊者复出,江湖纷争大起。那慕容伯伯所托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随口答道:“全无头绪,等到我送信去少林的路上,再慢慢想吧,萧兄你呢?”
萧紫庭道:“我早就想好,就跟定彭兄你了。”
“哦?”
我拿起酒壶,各自斟上一杯,问道:“怎么说?”
萧紫庭道:“彭兄武功才智都十分了得,你我联手,一定能第一个查出秘密来。事成之后,你我就是拯江湖于水火的大侠,扬名立万;我得了名头,而彭兄也自能去娶慕容小姐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苦笑道:“萧兄前面说的实在不错,不过娶亲这一节……那慕容小姐实在是…咳…”
萧紫庭哈哈一笑,一口喝gān杯中的酒:“无妨无妨,到那时候,你便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推辞便是,还能赢得个志向高远的名声。”
“什么叫做凶奴未灭,和伊嫁闱?”
“呵呵,彭兄,听我给你慢慢讲,那是汉朝时候的事了……”
这一夜我们二人边喝边聊,自从我离开忠阳府之后,很久不曾如此尽兴了。
次日一大早,我起身后先将那封信搁到怀里,然后再洗漱吃饭。萧紫庭也差不多同一时间起来,我二人在吃早饭的时候一商议,觉得三个月时间其实也颇紧张,何况还得先去少林;于是我们决定事不宜迟,即日起程。
我们去与慕容骧告辞的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出现了;看来大家都是一般心思,惟恐làng费哪怕一天的时间。慕容骧考虑到此系秘密行动,也没大宴,只对我们说了些勉励的话。
大约巳时左右,我们拜别慕容骧,坐着燕子坞的船朝着苏州城而去。同行的也有昨天观战的看客,看到我们几个,都在一旁小声议论。他们只道我们是失意而去的备选女婿,哪里晓得我们还身负武林兴亡的重任。
过了苏州城下,我和萧紫庭下了船,进城市去买马。这方面我是行家,银子萧紫庭也有的是,很快就选定了两匹上好的“大众”
宝马。这马马力足,耗粮少,性子又温驯,手感好,据说是江宁府特意从大食找来的骏马,与土马配出的良种,所以被人称为“大食种马”
,时间久了就讹传为“大众”
。
其实我本想挑选两匹纯种的大食马,只是萧紫庭说朝廷怕本地马商闹事,故意在凉州设了很重的马税,结果纯种外国马的价钱便比本地马多了几倍的银子,实在买他不起。
等jiāo讫了银子与凭据,二人牵马出来。萧紫庭忽然有些神色扭捏,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我好生奇怪,便问他到底怎么了,再三bī问之下他才说道:
“彭兄啊,我正巧在苏州城里有个朋友,想去拜望一下再走……”
我松了口气,还当是什么大事呢,结果萧紫庭又道:“其实这位朋友,你也见过的……”
“是哪一位啊?”
“……呃……就是苏夜夜。”
我看他一脸的不自然,猛然想起当日我们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他说过“慕容家那位小姐无论容貌人品都是上佳,只是我早就心有别属”
,心里就明白了八分。怪不得他无意争婚,却还要来江南之地,原来就是为了会这位小姐。
“嘿嘿,萧兄你想去便去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古人不是有句诗说什么‘好身条的妹子哟,哥哥我想得好心焦’来着……”
“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俅……”
萧紫庭红着脸纠正我。
“你若是再不去,就连球也得不到一个了。”
不知道是他真想去,还是我那句粗话起了作用,萧紫庭讪讪陪笑,也不与我争,脚步却自顾朝着城里走去。
我和萧紫庭原本是不识路的,不过苏夜夜名声赫赫,苏州无人不知,所以我们沿途一路打听,很快便到了她所住的真趣楼。
一近真趣楼,就闻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幽幽淡香,小楼淡青颜色,无论檐角脊壁都jīng致无比,就连窗格都细细雕成菖蒲叶状,两旁若gān翠色垂柳,比起燕子坞的涵阁别有一番风味萧紫庭和我走到门口,刚刚站定,就听头顶一声娇呼:“哎呀,这不是萧公子和东方公子吗?”
我们二人抬头看去,正见苏夜夜自二楼探出头来,她冲我二人挥挥手,云袖飘过,又是一阵香气。我倒还没什么特别感觉,萧紫庭却几乎醉了,脚步都变的轻浮起来。
很快一位婢女走来打开门,叫我们把鞋子脱在外面,穿着她拿来的两双木屐才许进去。这屋子中布置其实颇为简单,墙角一尊蟠虺红铜香炉,中间一张红漆几案,光滑的桌面摆着一张古琴。旁边摆着两张凭几,地上铺着茵毯。
“真趣,真是好名字,短短二字,朴质素雅,叫人无限回味,诗云……”
萧紫庭坐在茵毯上又开始摇头晃脑,我在一旁好生不自在。说是“坐在”
,其实我是屈腿跪在地毯之上,过不多会腿就麻了,不禁发愁一会该如何站起来才好。
苏夜夜这时缓步自楼梯上走了下来,举止还是娇柔万千,叫人一身骨头俱都苏了。萧紫庭早已经是目不转睛,仿佛被摄去魂魄一般。
她下得楼来,缓缓坐到我们对首的檀木凭几,未曾开口,萧紫庭先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