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再多言。”何中棠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公门不是讨价还价之地。虽然你有心贩毒是假,可参与jiāo易是真,我完全可以把你治一个贩毒之罪。”
这话就说的斩钉截铁,无一丝转圜余地。我若不答应,就有性命之虞,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何中棠见我答应了,又道:
“这一字慧剑门规模甚小,他们敢与少林jiāo易,其幕后必然有庞大势力插手,你务必查出来这究竟是何人主使。”见我还是一脸茫然,他皱皱眉头,补充道:“本来衙门在一字慧剑门中早有内线,只是前几日唯一知其身份的huáng捕头遭人谋刺,就此断了联系。你此番潜入若能联系上此人,则于调查大有帮助。”
“只是不知那人有什么特征或是联系方式?”
“我亦不知,只是约略听huáng捕头提过此人姓陈。”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忽然想到萧紫庭,正要开口询问,他却不给我开口机会,又道。
“如此甚好,我会把你与那几个人安排在同一牢房,你尽量跟他们套套近乎。过几日我便设法叫你们逃脱,如此你便可以顺利混进去了。”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等我答复,起身抬手来拍了拍巴掌;石室的门应声而开,几名衙役走进屋子里,将我重新绑缚起来,押了出去。
一出石室,赫然就见前方转角处竖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浓墨大楷写着一行字,上面写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标语放到这刑讯房前头倒也别有深意。而又走出一段距离,又见墙上写着:“公门百姓,同气连枝。”字体却是喜气洋洋。
两个衙役押着我从标语牌边转出来,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只见前方一片宽阔校场,足有一里之广;校场两侧分立着两排小砖房,独立成间。校场及两边过道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不时有穿着皂色制服的衙役押着犯人或者手持文书进出。校场尽头停着一排高头骏马,马鞍与辔头皆是蓝白颜色,马头上还挂着红蓝两色大铜铃。恰好一队衙役从屋中出来,从我们三人身边飞跑而过,飞身上马,一边策马疾行一边晃动铃铛;阳光照耀只见蓝红光芒闪耀,伴以刺耳铃声,直叫人心惊胆战。
“王三他们怎么是今天出勤?”其中一个押送我的衙役问道,另外一个嘻嘻回说:“听说镇西头老钱家新进了不少仇十洲的chūn宫图,天天晚上叫一群人鬼鬼祟祟地看,王三他们八成去查抄了吧。”
“上次抄来的皮影戏还没看完呢,他们急什么?”
“谁知道,听说这一次老钱进的是瀛岛倭女,比西域chūn宫更……”
“可真是从瀛岛运过来的真货?”
“哪儿能啊,一张瀛岛正品chūn宫得十好几两银子呢,哪个买的起?他们都是拿雕版直接拓出几百张,然后街头巷尾地偷着卖。那拓本虽说质量不佳吧,可就是便宜……”
两人说到后来声音几不可闻,我下意识停下脚步细听,他们立刻停止了谈话。
“看什么看,这边走!”一个衙役呵斥一声,推着我朝校场西边一处yīn暗院子走去。到了院子门口,我看到那院门竟然是两重的铁栅栏,还有三、四名守卫,可以说是守卫森严,显然就是牢狱了。守卫见我们来了,立刻启动机关,铁栅栏发出“咯拉咯拉”的声音,缓缓而开。
“这位犯的是什么事?”那守卫懒洋洋地问道。“若是没暂住户籍的,便别送这边了,直接送去村头筛沙子,筛够盘缠就遣返原籍便是。”
“不是。”押送的衙役回道。
“哦,那是去青楼洗头的嫖客喽?这里已经装了十几个,实在放不下了。”
“这人却是贩五石散的。”说完这话,押送我的衙役推了我一把,我向前一个踉跄,就迈进这监狱之内。守卫听了,立刻神色一凛,谨慎地牵过铁链,拉着我走到其中一间牢房门前。接着他让旁边一个衙役看着,自己用腰间拿出一大串钥匙,一枚一枚地翻找,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撞击声。我借这个机会朝里面看去,发现室内昏暗,恍惚有四、五个人坐在地上不动,不知萧紫庭是否在其中。若何中棠说的没错,这几个人应当就是与我们jiāo易的黑衣人了。
那守卫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打开铁门,把我推进去,将绑住双手的绳子解开,随即“咣”地一声把门重新关起来。
我揉揉被绑痛的手腕,还没等环顾四周,就听牢房中一个声音道:“原来是你这小子!”
我定晴去看,却见到一个彪形大汉,秃头扁脸,从右眉到上嘴唇左边有一道伤疤,有如一条爬在脸上的蜈蚣。他正是前夜里跟我们jiāo易的黑衣人中的老大。
坐在草席上的几人听到老大这声呼喊,都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我,其中却无萧紫庭。我定定神,按江湖礼数一抱拳,道:“晚辈东方沧云见过几位。”
“少来这套,那些衙役到底怎么回事?!”那老大表情恼怒,走过来伸开大手捏住我肩膀,“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我搔搔头,按何中棠所吩咐的话慢慢说道:“在下也实在不知。”
“一定是这小子笨手笨脚的,泄露了行踪。”后面一人嚷道。
“我看这家伙楞头楞脑,就知道是个雏儿,雏儿能可靠吗?”又一人愤愤地应和道。
听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都鼓噪起来,那老大脸上蜈蚣蠕动几下,挥手让他们安静,又道:“哼,那些衙役可问了你什么?”
“问了诸如谁是主使,与谁jiāo易什么的,在下就以讼师未到为理由闭口不答,他们一时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哼哼,算你小子英明,若是泄露了我们几个的身份,先灭口的就是你……对了,跟你同来的那个家伙呢?就是那个公子模样的?”
“想是还在审讯吧,在下也不曾见到……”那老大狠狠瞪了我一眼,用手一指角落道:“你坐那里去,不许跟我们坐到一起。”
我唯唯诺诺走了过去,席地而坐。
这些人便不再理会我,自顾小声谈着什么,还不时警惕地朝我这边来看,惟恐我听到。我只得闭目养神,佯做睡觉。萧紫庭还没出现,想来是也被何中棠叫进石室去面授机宜了。我忽然想到,那慕容冰清偷入少林,现在却不知怎么样了;我与萧紫庭遭受陷害,想必了得也必会向她下手,只是如今我却实在顾及不到,只要让她自求多福……
狱中昏暗,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听门外一阵响动。我抬起眼皮,以为是萧紫庭被押来,却见几名衙役走过来,将我们几个套上腕口粗的麻绳,拽出门去。何中棠站在门外,一脸冷峻地看着我等,大声道:“将他们押上囚车,早早解去州府衙门去。”
我从他身边侧身而过,他不动声色地丢了个眼神过来,又开口道:“这几个全是朝廷要犯,大家务必小心。”
接着我们几人被扶上几辆囚车,这几辆车子是用未经加工过的木料搭建而成,满是节疤的栏柱表面异常粗糙,颜色班驳不堪,还散发着难闻的松节油味;工匠甚至没将囚笼的边缘磨平,糙糙的满是毛刺。而且囚笼甚低,我们只能保持半蹲姿态,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