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道:“取得曹军大将人头者,以同级相授,这是我跟你们约好了的。许褚虽只是个亲军校尉,但名声在外。首领你若能取得他的人头,一个中郎将的印绶是跑不了的。我没兴趣,让给你吧。”
水贼首领大喜。王越的剑法太过狠辣,已经有七八队潜入乌巢的曹军jīng兵被他杀光。只要他一出手,基本别人就抢不到功劳。这个杀神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居然肯拱手相让。水贼首领立刻掏出一枚柳笛,chuī了几声。从其他几处水道里,立刻又涌出几条船来,船上站满了人。
“待我亲自割下许褚的虎头,来与大侠jiāo换印绶!”水贼首领迈腿踏入水中。一条船飞快地撑过来,把他拽上船。“看来今天的收成,会很丰富。”王越摸摸胡子,他身形微动,双足略点了几下水面,像一只大鸟一样跃上船头。
在此前的乌巢之战中,蜚先生走下一招妙棋,许以巨利,让王越只身入泽,利用威望与武力说服几大首领倒向了袁绍。结果突然奋起的水贼让曹军吃了大亏,不得不拱手让出乌巢,战线被迫后撤了几十里。
如今袁绍的主力已全数渡河,沿着白马、延津一线徐徐展开,对曹军的官渡阵线形成全面的压制。乌巢距离官渡不远,地形又很安全,被袁绍选为一线屯粮之地。蜚先生的当务之急,变成了肃清乌巢泽以及附近地区的曹军余孽——而这正是郭嘉所要极力避免的。
于是,围绕着乌巢大泽,东山与靖安曹都投入了惊人的力量,这片湖泊大泽成了两条隐秘战线的角力场。
许褚带着虎卫进入乌巢是三天前的事情,这是直接来自于曹公的授意,目的是实行报复。若是乌巢贼的这种公开背叛没得到惩治,恐怕从官渡到许都再到更南方的汝南,都会有人蠢蠢欲动。
依靠靖安曹的眼线,许褚的这支jīng锐小部队攻破了几处乌巢贼的水寨。但他们的运气很快就用光了,王越觉察到了这个异状,驱使几支乌巢贼联合起来,巧妙地把许褚诱入这片错综复杂的水面,陷入优势敌人包围。
现在,是时候狠狠地再抽郭嘉一耳光了。
生力军的加入,让水贼们士气复振。数条大船同时调转船身,把侧舷对准舢板的狭窄船头。这样一来,水贼们就能以最多的兵力,向最少的敌人发起进攻。与此同时,两侧的数船甲板上抛起抓钩,一下子抠住了舢板的船边,控制住了它的行进。
很快这三条小舢板再度陷入重围,岌岌可危。不料这时许褚的战意反而更加浓厚,他伸出大手,抓住一只抓钩,双臂猛一用力,竟把整条舢板朝着大船拽去。当二船接近之时,他松开抓钩,身先士卒跳上甲板,手里的一把大戟只是简单地横扫、横扫再横扫,就让甲板上的水贼们死伤枕籍。他身后的虎卫也争先恐后地扑上来,俨然要夺下这一条船。
水贼首领见状不妙,急忙指挥自己的坐船靠拢过去,然后跳船而过。他手里的铁棍沉重无比,几名虎卫躲闪不及,木桨被铁棍磕飞,人也被震到了水里。许褚怒吼一声,急忙回身,与他缠斗起来。这个首领确实有些手段,居然能和许褚旗鼓相当,让他无暇别顾。
少了许褚这尊山岳之镇,其他地方的战线顿时开始吃紧,虎卫们寡不敌众,不断被敌人隔着水刺过来的长戈与飞戟打中,开始出现了伤亡。王越站在船头,注视着战局的进展。虽然虎卫战力惊人,但这么消耗下去,许褚早晚是败亡的结局。
看来不需要自己出手了。未能和这个虎痴一战,倒有些可惜。想到这里,王越微微觉得遗憾。可突然他的眼神一凛,不由发出“咦”的一声。剑客的眼神何等敏锐,他突然注意到在这乱纷纷的战场里,有一道极危险的身影。这身影不显山露水,可每及之处,必喷涌出一朵血花,那浓郁的杀机瞒不过王越的眼睛。
“原来虎卫里还有这样的高手。”王越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慢慢拔出鞘来。
水贼首领与许褚此时已经打了十余回合。许褚的招式并无甚新奇,只是倚仗着臂力猛砸,水贼首领初时还能应付,时间一长,虎口震离,有些吃不住劲了。他卖了个破绽,朝后退去,同时脚下踢来一捆解散的帆绳。许褚在船上站得不稳,被绳子一绊,登时倒在地上,露出脑后的大片破绽。
水贼首领大喜过望,趁机举棍要砸。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挡在了许褚跟前。只听噗的一声,那瘦小的身影被铁棍砸中,直直落入水中。乌巢贼们发出一声呐喊,却发现自己的首领没有继续进攻的动作,再一仔细看,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水贼首领僵立在原地不动,硕大的眼珠凸出来,咽喉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寒剑。
“王大侠!请快出手去救首领啊!”船头的水手惊慌地喊道。
王越原本已把长剑从鞘里半抽出来,此时却大手一按,把剑身重新按回鞘内,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妙的笑容,“撤吧。”他淡淡说道,转身欲走。
“你怕了?亏你还是个什么大侠!”水手怒吼道。王越泰然自若,手里却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比刚才那一道还要快上几分,水手的脑袋就这么“刷”地飞到半空,盘旋一圈,落到水里。
“你懂什么,徐他是要做大事的,我这做师父的,怎么好阻止他呢。”王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喃喃道。
水贼首领的阵亡,让这次围攻很快落下帷幕。乌巢贼们垂头丧气地划船离开,而同样伤亡惨重的曹军也没有追击,而是停留在原地。许褚亲自跳下水去,率领幸存的虎卫打捞落水的同袍。
“咱们虎卫不许丢下一个人,一具尸体!”许褚的吼声在小岛与水面间回dàng。
王越在半路跟乌巢贼们分道扬镳。他留在一处极小的小岛之上,抱剑而立,面色比眼前的水面还沉。这岛上只有一棵大树,占据了差不多六成岛面,繁茂的树冠遮蔽了附近的水域。王越站了一阵,忽然一阵风chuī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王越冷哼一声,勃然出剑,直刺树冠,与另外一把剑猛磕在一起,发出金石铿锵之声。随后一个面涂白土的人从树顶飘然落下,站在王越面前。
“我不喜欢别人躲起来跟我说话,尤其是你。”王越淡淡地说。徐福道:“我怕我忍不住会对你出手。”
王越连眉毛都没抖一下:“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今天为什么没动手?”徐福问。他虽被郭嘉qiáng行征调来官渡,但立场却是偏向杨家的,对东山和王越在乌巢的行动持乐见其成的态度,所以当他看到王越中止围攻放过许褚时,大惑不解,要来问个究竟。
王越问:“你看到全程了没有?”
“是。”
“难道你没看出来曹军之中有个高手?”
“确有一个,出手极快,毫不窒滞……”徐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恍悟,“王氏快剑,他是你的弟子!”王越不置可否。徐福心中大约猜出几分用意,便不再追问,而是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其实我今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汉室向袁绍派出了一个绣衣使者,但最近失踪了,你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