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青豆慌忙答道。她还在大脑的一角想着月亮的事。
“明天七点钟。”说完,Tamaru挂断电话。
第二天夜里,月亮的数量仍然没有变化。下班后匆匆洗了澡,走出体育俱乐部时,东方还很亮的天空中并排浮着两个颜色浅浅的月亮。
青豆站在跨越外苑西大街的人行天桥上,倚着栏杆对着那两个月亮看了一会儿。然而除了她,没有人特意眺望月亮。走过身畔的人们,见青豆站在桥上望着月亮,只是颇觉诧异地投去一瞥。他们似乎对天空和月亮都毫无兴趣,步履匆匆地直奔地铁站。望着月亮,青豆再次感到和昨天一样的倦怠。她想,不能再这样仰望月亮了,这样不会对我有好影响。然而,无论怎样努力不看,皮肤也很难觉不出月亮们的视线。就算我不去看它们,它们也在看我。我今后要做什么,它们一清二楚。
老夫人和青豆用古典风格的杯子喝了又热又浓的咖啡。老夫人沿着杯口倒入很少一点奶油,不搅拌,就这么喝。不放糖。青豆则一如平日,喝黑咖啡。Tamaru照约定做了三明治送来。切得小小的,正好可以一口吃下。青豆吃了几块。只是在黑面包里夹了huáng瓜和奶酪,虽然极简单,却口味清雅。Tamaru把这种不起眼的饭菜做得非常优雅。
刀工jīng细,能把所有食材恰到好处地切成统一的大小和厚薄。他知道按怎样的顺序进行操作。仅仅这一点,就能使饭菜的味道发生惊人的 变化。
“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吗?”老夫人问。
“不必要的衣服和书籍都捐出去了。新生活需要的东西,都已经装进包里,随时可以拎了就走。房间里剩下的,只是眼前生活所需的家电、炊具、chuáng和被褥、餐具之类。”
“剩下来的东西,由我们妥善处理。租房合同之类的琐碎手续,你都不用考虑。你只要带上必不可缺的随身物品,一走了之就行。”
“该不该和工作的地方打一声招呼?忽然无影无踪了,也许会引起怀疑。”
老夫人静静地将咖啡杯放回茶几上。“这件事,你也不必考虑。”
青豆默默地点点头。又吃了一块三明治,喝了一口咖啡。
“对了,你在银行里有存款吗?”老夫人问。
“活期存款有六十万元。还有二百万元定期存款。”
老夫人考虑了一下这个金额。“活期存款你分几次取,取出四十万元不会有事。定期存款就不要动了。这时忽然解约不太合适。他们也许在调查你的私生活。我们应该慎之又慎。这些以后会由我来补偿你。
此外你还有什么可以称为财产的东西?”
“以前您给我的那些,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银行保险箱里。”
“你把现金从保险箱里拿出来。但不要放在家里。你自己想个适当的保管场所。”
“明白。”
“我想请你做的事,眼下就这些。再就是,一切都按照以前进行,不改变生活方式,不做引人注目的事。另外,重要的话尽量不在电话里说。”
说完了这些,就像用光了能源储备,老夫人将身体深深沉入椅子。
“日期定下来了吗?”青豆问。
“很遗憾,我们还不知道。”老夫人回答,“正在等待对方的联络。
已经订好计划,但对方的日程安排总是到最后一刻才决定。可能是一个星期后,也可能是一个月后。地点也不明。你也许会觉得无所适从,但只好请你就这样待命了。”
“等待倒不要紧。”青豆说,“不过,制订的是怎样的计划,能不能告诉我大体情况?”
“你要给那人做肌肉舒展。”老夫人说,“就是你平时常做的事情。
他的身体有某种问题。虽然还不致命,但听说是相当麻烦的问题。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至今为止接受过种种治疗。除了正式的医疗,还有指压、针灸、按摩等,他都试过。但眼下还没有明显的效果。这个身体‘问题’,才是这位号称领袖的人物身上唯一的弱点,这对我们来说正好是突破口。”
老夫人背后的窗子上挂着窗帘。看不见月亮。但青豆感觉月亮们冷漠的视线投she在皮肤上。它们共同谋划的沉默,似乎悄悄钻进了房间。
“我们在教团里有内应。我通过这人散布消息,说你是肌肉舒展方面的优秀专家。这么做不太困难。因为你的确是。那人对你很感兴趣。开始想把你请到山梨县的教团里去。但你由于工作关系怎么也无法离开东京——我们是这样安排的。反正那人有事要办,大概每个月来一次东京,悄悄住进市区的宾馆。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他会接受你的肌肉舒展。你只要照老样子行动就可以了。”
青豆在脑海中想象那幅情景。宾馆房间。瑜珈垫上,那个男人横躺着,青豆为他舒展肌肉。看不见面部。男人俯卧着,后颈毫无防备地冲着她。她伸出手,从提包中取出那把冰锥。
“能让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对吗?”青豆问。
老夫人点点头。“那位领袖不让教团内部的人看到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因此肯定不会有其他人在场。只有你们两个。”
“我的姓名和工作的地方,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对手都是警惕性很高的人,恐怕事先会对你的背景进行周密调查。不过好像没发现问题。昨天他们联系说,想请你前往他在市区投宿的地方。说是一旦地点和时间定下来,就通知我们。”
“我常常出入这里,我和您的关系会不会被怀疑呢?”
“我只是你供职的体育俱乐部的会员,在家里接受你的个人指导。
没有理由认为我和你有更深的联系。”
青豆点点头。
老夫人说:“这位号称领袖的人物离开教团外出时,身边总是跟着两个保镖。都是信徒,空手道有段者。不清楚他们是否随身携带武器。但两人好像武艺相当高超,也每天坚持训练。只是要让Tamaru说的话,他大概会说,不过是业余水平罢了。”
“不能跟Tamaru先生相比?”
“不能跟Tamaru相比。Tamaru从前是自卫队特种部队的。受过训练,为了完成任务,能毫不犹豫地在转瞬之间下手。不管对手是什么人,都不会踌躇。而业余的就会踌躇不决了,尤其当对手是个年轻女子时。”
老夫人将头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一口气。然后再次端正姿势,笔直地注视着青豆。
“你为那个领袖治疗时,那两个保镖肯定会在宾馆套间的另一间屋子里待命。于是你可以和那个领袖单独待一个小时。目前计划是这么安排的。话虽这么说,到时实际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事态变化莫测。那位领袖直到最后一刻才会公布自己的行程。”
“他年纪多大?”
“五十五岁左右,听说是个身材魁梧的人。很遗憾,除了这些,我们还没有了解更多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