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点会到这里来,已经联络过了。这样好吗。虽然有点突然,不过你也很忙吧。我就擅自这么做了。”
“谢谢。”天吾对她处理事情的能力表示感谢。为什么他周围年长的女性人人处理事情都这么厉害呢。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喜欢老女人啊!)“在这之前总之先去市里的政府办事处,办好除籍和拿到火化许可证。没有这些的话事情就无法前进。”田村护士说。
“那么,现在必须去市川吧。因为父亲的户籍所在地应该是在市川市。但是这样的话三点回不来哟。”
护士摇摇头。“父亲在搬来这里之后,立马将居民证和户籍地从市川市迁到了千仓。紧急的时候省去了很多手续。”
“准备周到。”天吾佩服的说。简直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死在这里一样。
“确实。”护士说。“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把住在这里当做是暂时性的事情来考虑。但是呢……”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停下,像是在暗示之后的语言似的,两手静静的合在了身体前。“总之没有去市川的必要。”
天吾被领到了父亲的病房。父亲度过最后几个月的房间。chuáng单被抽掉,被罩和枕头也被拿走了,chuáng上只留下了chuáng垫。桌子上放着质朴的台灯,狭小的壁柜上挂着五个空的衣架。书架上没有一本书。除此之外的私有物品都被运到哪里去了。虽然是这么说,天吾也想不出那里能有什么私有物品。他把包放在chuáng上,环视着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药品的气味。也能闻见病人留下的呼吸。天吾打开窗户,换着房间的空气。太阳照she的窗帘被风chuī拂着,像是嬉戏少女的裙摆一般摇dàng。就这么看着的时候,天吾突然想,如果青豆在这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握住我的手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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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巴士到了千仓的政府办事处,在窗口出示了死亡诊断书,拿到了火化许可证。死亡时刻开始计经过24小时后才能火化。根据死亡也出具了除籍届。那个证明书也拿到了。手续花了不少时间,原理其实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也不需要审查那样的东西。和轿车出具报废通知一样。田村护士在办公室把办事处拿到的文件复印了三份。
“二点半,在见律师之前,叫做善光社的殡仪馆的人会来。”田村护士说。“请把火化许可证jiāo给那个人。之后一切的事都由善光社处理。父亲生前和负责人谈过,准备了方案。也准备了必要的费用。所以什么也不需要做。当然天吾君这方面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没有异议,天吾说。
父亲几乎没留下什么身边的东西。旧衣服,几本书,就这些。“想要什么实在的东西吗?虽然是这么说,带闹钟的收音机,老的手表,旧眼镜,也就是这些。”田村护士问道。
什么也不想要。适当的处理也没关系,天吾说。
正好两点半时,穿着黑色西服的殡仪馆负责人,迈着细碎的脚步来了。是个五十岁出头瘦瘦的男人。两手的手指很长,瞳孔很大,鼻子边上有一个gān巴巴的黑色痦子。像是在阳光下待了很长时间,耳朵前全都晒的很均匀。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天吾就没见过胖的殡仪人员。那个男人大致向天吾说明了葬礼的流程。遣词很客气,说话方式也十分舒缓。他像是在暗示着,这次的事理没有任何需要急躁的地方。
“令尊生前希望办一个尽可能没有装饰感的葬礼。想在一个足够用的朴素棺材里,就这么实行火化。曾经说过祭坛呀仪式呀经书呀法号呀花啊告别式啊,这样的东西一概省却。也不要墓碑。遗骨就适当的收容在附近的公共设施里。所以,如果儿子没有异议的话……”
他在那里停住,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渴望什么似的望着天吾的脸。
“父亲如果是这么希望的话,我这边也没有异议。”天吾直视着那双眼睛说道。
负责人点点头,轻轻的闭上眼睛,“那么,今天就是守夜,遗体安置在本馆一晚。所以现在要将遗体运往本社。然后明日的午后一点,送jiāo附近的火葬场火化。这样可以吗?”
“没有异议。”
“儿子火化时在场吗?”
“在场。”天吾说。
“也有人说不愿在火化时出场的,这是个人的自由。”
“在场。”天吾说。
“没问题。”对方稍稍松口气的样子说道。“那么,给您父亲生前夜看过的东西,这一份内容也一样。希望您能确认一下。”
负责人这么说着,细长的手指像是昆虫的腿似的活动起来,从文件夹里取出了费用明细表,递给天吾。即使是对葬礼一无所知的天吾看来,也理解这是相当便宜的费用。天吾当然没有异议,他借了只圆珠笔在文件上签了名。
律师三点前到了,葬礼负责人和律师在天吾的面前说了会客套话。专家和专家之间语句简短的会话。在说些什么,天吾不是十分清楚。两人好像之前就认识。小小的乡镇。一定大家彼此都是知道的。
遗体安放室边上就有个不起眼的后门,殡仪馆的小面包车就停在那里。除了驾驶座的窗玻璃之外全都涂成了黑色,全黑的车体没有文字也没有标记。瘦瘦的葬礼负责人和兼做助手的白发司机两人,将天吾父亲搬到带车轮的chuáng上,抬进了车里。小面包车是特质的,车顶比一般的要高出一些,用滑轨就能将chuáng运走。后部的两开门发出业务一般的声响后关上,负责人向着天吾礼貌的施了一礼,然后面包车离开了。天吾和律师和田村护士还有大村护士私人,向着黑色丰田车的后门合掌。
律师和天吾在食堂的一个角落说着话。律师恐怕是四十五岁左右,和殡仪馆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圆又胖的。下巴几乎都快没了。虽然是冬天额头上却汗津津的。夏天的话估计了不得吧。灰色的羊毛西装上飘出一股子防虫剂的味道。额头很小,上面的头发漆黑,毛茸茸的。肥胖的身体和毛茸茸的头发组合在一起,实在是不般配。虽然眼皮又重又鼓,眼睛细小,的你是自己看就能发现里面浮闪着亲切的光芒。
“令尊委托了遗言。虽然说是遗言,也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和推理小说中出现的遗言不一样的。”律师咳嗽一声道。“这么说好了,就是近似简单的留言。哎,请由我的口中简单的说出这个内容吧。遗言里首先是,指定了自己的葬礼明细。关于内容,我想刚才在这里已经由善光社的先生说明了吧?”
“说明过了。朴素的葬礼。”
“那就好。”律师说。“那就是令尊所希望的。一切都希望尽可能的简单。葬礼的费用由公积金支付,医疗费用也好,令尊入住这个设施的一切费用都缴纳了保证金。所以天吾君没有任何金钱上的负担。”
“是说没有向任何人借款是吧?”
“正是这样。全都在之前就支付完毕了。然后千仓町邮局里令尊的账户有余额,这个由儿子也就是天吾君继承。需要进行名义变更手续。名义变更的话需要令尊的除籍届、天吾先生的户籍复印本和印鉴证明。拿着这些直接到千仓町邮局,亲自书写必要的文件。这个手续相当的花时间。如您所知日本的银行和邮局对这类的条条款款很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