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的衣衫中,这件像是最大号的了。倒不是我的,不过用不着介意。反正是谁送的礼物什么的吧。也许你不中意,凑合穿吧。”
我从头上套下,尺寸正合身。
“愿意的话,就那么拿走好了。”她说。
我说谢谢。
“那么长时间失去记忆,这以前没有过吧?”她问。
我点头。我闭上眼睛,感受新T恤的贴身感,闻它的气味儿。
“嗳,樱花,我非常害怕。”老实坦白,“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被夺走记忆那四个小时当中,我说不定在哪里伤害了谁。根本不记得自己gān了什么。反正弄得满身血污。假如我实际
①意为“乘船看鲸旅行团”。
上参与了犯罪活动,即使丧失记忆,从法律上说我还是要负责的吧?是吧?“
“但那没准不过是鼻血。有可能某人迷迷糊糊走路撞在电线杆上流鼻血,而你只是照看了他一下。是吧?你担忧的心情当然理解,不过在早晨到来之前尽量不要去想糟糕事。早晨一到,报纸送上门来,电视里有新闻。如果这一带有大案发生,不想知道也会知道。往下慢慢考虑不迟。血那东西流淌的原因有多种多样,实际上很多时候都不像眼睛看到的那么严重。我是女人,那个程度的血每个月都要看到,习以为常了。我的意思你明白?”
我点头,觉得脸上微微发红。她把雀巢咖啡放在大杯里,用手提锅烧水,在等水开的时间里吸烟,只吸了几口便蘸水熄掉。一股混有薄荷的香烟味儿。
“嗳,有一点想深问一下,不要紧?”
我说不要紧。
“你的姐姐是养女吧?就是说是你出生前从哪里领来的孩子,是不是?”
我说是的。父母不知为什么要了养女。那之后生下了我,大概在不经意间。
“你毫无疑问是你父亲和你母亲之间生的孩子吧?”
“据我所知是。”我说。
“然而你母亲离开家时领的不是你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樱花说,“一般来说,女人这东西是不会那样做的。”
我默然。
“那是为什么呢?”
我摇头说不知道。这个问题我已不知几万遍问了自己本身。
“你当然因此受了伤害。”
我受了伤害么?“不大清楚。不过,即使结婚了什么的,我想我也不至于要小孩,因为我肯定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孩子jiāo往。”
她说:“虽说没有真正复杂到你那个程度,但我也一直同父母合不来,以致做了很多很多不成体统的事,所以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么,对于错综复杂的问题最好不要过早斩钉截铁下结论,因为世上没有绝对如何这样的事。”
她站在煤气灶前喝着从大杯里冒气的雀巢咖啡。杯上画着摩明①一家。她再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第11章 向奇特方向发展的命运(中)
“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什么的?”过了一会儿,她问。
我说没有。父亲的双亲很早以前就不在了,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叔父婶母,一个也没有。至于真是那样与否,我无法核实,但至少一点是真的:亲戚往来完全没有。母亲方面的亲戚也没说起过。我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母亲有怎样的亲戚更不知道了。
“听你这一说,你父亲简直是外星人。”樱花说,“一个人从某个星球上来到地球,变成人后勾引地球人女子生下了你——为了繁衍自己的子孙。你母亲晓得真相后吓得跑去了哪里。有点像是黑色太空科幻电影。”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管沉默不语。
“不开玩笑了,”她像qiáng调那是玩笑似的放开两侧嘴角,好看地一笑,“总而言之,在这广阔的世界上,除了自己你别无人可投靠。”
“我想是那样的。”
她靠着洗涤槽喝了一阵子咖啡。
“我得多少睡一会儿。”樱花突然想起似的说。时针已转过三点。“七点半起来。虽说睡不久,但多少得睡一睡。熬个通宵,工作起来很不好受的。你怎么办?”
我说自己带有睡袋,如果可以就让自己在那个角落老老实实躺着好了,随即从背囊里取出叠得很小的睡袋,展开使之膨胀。她钦佩地看着:“活像童子军。”
电灯熄了。她钻进被窝,我在睡袋中闭眼准备入睡,但睡不着。沾有血迹的白色T恤紧紧贴在眼睑内。手心仍有灼伤感。我睁开眼睛盯视天花板。地板的吱呀声在哪里响起。水在哪里流淌。又有救护车警笛从哪里传来,相距很远很远,但在夜幕下听起来异常真切。
“喂喂,你莫不是睡不着?”黑暗的对面她用小声问我。
我说睡不着。
“我也很难睡着。gān嘛喝什么咖啡呢,真是糊涂。”
她拧亮枕边灯,觑一眼时间,又熄掉。
“你可别误解,”她说,“愿意的话过来好了,一块儿睡。我一下子也睡不着。”
我爬出睡袋,钻进她的被窝。我身穿短运动裤和T恤,她身上是淡粉色睡袍。
“跟你说,我在东京有个固定男朋友。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家伙,但基本算是恋人。所以我不和别人做爱。别看我这样,这种事情上还是蛮认真的,或许是守旧吧。过去不是这样,相当胡来过。但现在不同,地道起来了。所以嘛,你别胡思乱想,就像姐姐和弟弟。明白?”
我说明白。
①芬兰童话中的主人公。②
她把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搂过去,脸颊贴在我额头上。“可怜!”她说。
不用说,我已经勃起,并且非常硬,而位置上又不能不触在她大腿根。
“瞧你瞧你。”她说。
“没别的意思,”我道歉道,“怎么也奈何不了。”
“知道知道,”她说,“不方便的物件。这我完全知道,没法制止的嘛。”
我在黑暗中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拉下我的短运动裤,掏出石头一样硬的阳物,轻轻握住,就好像试探什么似的,又好像医生摸脉。我的整条阳物像感受某种思想似的感受着她柔软的手心。
“你姐姐今年多大?”
“二十一。”我说,“比我大六岁。”
她就此沉吟片刻。“想见?”
“或许。”我说。
“或许?”她握阳物的手略略用力。“大概是怎么回事?不那么想见?”
“见面也不知说什么好,再说人家也可能不愿意见我。就母亲来说也是同样。大概谁都不乐意见我这个人,谁都把我扔开不管。何况都已不知去了哪里。”弃我而去,我想。
她默不作声,只是握阳物的手一忽儿放松一忽儿用力。我的阳物随之一忽儿平静一儿忽热辣辣越来越硬。
“这个,想放出来吧?”她问。
“或许。”我说。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