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星野说,“如果还找不到,咱们又如何呢?”
“若是还找不到,就再扩大范围。”中田说。
“就是说,一直扩大到找到为止喽?俗话说走路多的狗总会碰上棒子。”
“那是,我想情况会是那样。”中田说,“不过星野君,中田我这就糊涂了——为什么狗走路多会碰上棒子呢?前面若有棒子,我觉得狗会绕开的。”
给中田这么一问,星野歪头想了想。“那么说倒也是。我还从没这么琢磨过。是啊,狗gān嘛非往棒子上碰呢?”
“不可思议。”
“不说这个了。”星野道,“这种事琢磨起来越来越麻烦。狗和棒子的问题今天且按下不表。我想知道的是搜索范围扩大到何时为止。如果一个劲儿扩大下去,很可能跑到旁边的爱媛县和高知县去,夏去秋来都不一定。”
“有可能那样。不过星野君,即使秋去冬来,中田我也非找到不可。当然不会永远请您帮忙,往下中田我一个人走路寻找。”
“那是另一回事……”星野一时语塞,“可石头君也该提供多少详细些亲切些的情报么,比如大体在哪一带啦。大体就可以的……”
“对不起,石头不会说话。”
“是么,石头不会说话——从外观看倒也不难想象。”星野说,“石头君肯定不会说话,游泳就更不擅长了。也罢,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睡觉,明天接着来。”
第二天也是同一情形的重复。星野把市区的西半边以同一程序转了一遍。市区jiāo通图已一道道涂满了huáng色标记,不同的只是星野的哈欠数量多了几个。中田依然脸贴车窗全神贯注地搜寻什么。两人几乎不jiāo谈。星野一边注意警察一边把着方向盘,中田不知厌倦地扫描不止。但仍然一无所获。
“今天是星期一吧?”中田问。
“嗯,昨天是星期日,今天应该是星期一。”接着,他以无聊而又无奈的心情将随便想到的话语加上旋律唱道:
既然今天星期一,
明天必定星期二。
蚂蚁是有名的劳动能手,
燕子总是那么漂漂亮亮。
烟囱高挺挺,夕阳红彤彤。
“星野君,”中田稍后开口道。
“什么?”
“蚂蚁gān活的时候,怎么看都看不够。”
“是啊。”星野应道。
到了中午,两人走进鳗鱼餐馆,吃了优惠价鳗鱼饭。三点进咖啡馆喝咖啡,喝海带茶。六点时地图已涂满huáng色,市内道路已被马自达家用小汽车那格外匿名式的轮胎碾得几无空白,然而所找之物仍踪影皆无。
“你找的东西是什么……”星野以有气无力的声音信口唱道:
还没还没找到么,
市内几乎转遍了,
屁股也坐痛了,
差不多该回家了。
“再继续下去,我很快就成Singer Song Writer①了。”星野说。
“你说的是什么呢?”中田问。
“没什么,不咸不淡的玩笑。”
两人只好离开高松市内,准备上国道返回公寓。不料星野因为想别的事,拐错了左拐地点。他一再尝试开回原来的国道,但道路以奇妙的角度拐来拐去,加上多是单行线,很快迷失了方向。注意到时,两人已闯入没有印象的住宅区,四下全是围着高墙的古旧而典雅的街
①意为“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手”。②
道。路面静得出奇,空无人影。
“距离上离我们的公寓应该不会很远,但完全摸不着东南西北了。”星野把车靠进适当的空地,关闭引擎,拉下侧闸,打开地图。他看了看电线杆上写的街名,在地图上寻找其位
置,但眼睛累了,怎么也找不到。
“星野君,”中田招呼道。
“嗯?”
“您正忙着对不起,那里门上挂的招牌写着什么呢?”
星野于是从地图上抬起眼睛,往中田指的方向看去。高墙一段接一段,稍往前有座古色古香的大门,门旁挂一块很大的木板。黑色门扇关得紧紧的。
“甲村纪念图书馆……”星野念道,“这么不见人影的安静地段居然有图书馆。再说也看不出是图书馆嘛,跟普通大宅门一个样。”
“甲村纪念图书馆?”
“是的。大概是为纪念一个叫甲村的人而建造的图书馆吧。甲村是怎么一个人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星野君,”
“嗯?”星野边查地图边应道。
“就是那里。”
“那里?什么那里?”
“中田我一直寻找的就是那个场所。”
星野从地图上抬起脸,看着中田的眼睛,又皱起眉头看图书馆大门,再次慢慢念一遍木板上的字。他取出万宝路烟盒,抽一支叼在嘴上,用塑料打火机点燃,缓缓深吸一口,往打开的车窗外吐出。
“真的?”
“真的,一点儿不错。”
“偶然这东西真是不得了。”星野说。
“千真万确。”中田也同意。
第39章 我梦见了樱花(上)
山中的第二天也一如往常,缓慢地、没有接缝地过去了。一天与另一天之间的区别几乎只表现在天气上,假如天气相差无几,对日期的感觉势必很快消失,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将无从分辨,时间将如失锚的船舶彷徨在无边无际的大海。
我估算今天是星期二,佐伯应该像往常那样——当然我是说如果有人提出要求的话——向旅行团简单介绍图书馆的情况,一如我第一次跨进甲村图书馆大门那天……她以细细的高跟鞋登上楼梯,鞋声在幽静的图书馆里回响。长筒袜的光泽,雪白的衬衫,小巧的珍珠项链,写字台上的勃朗·布兰自来水笔,温文尔雅的(拖着长长的无奈yīn影的)微笑。一切恍若遥远的往事,或者说感觉上几乎不具现实性。
我在小屋沙发上一面嗅着褪色的布面的味儿,一面再次回忆同佐伯发生的性事。我让记忆按着顺序条浮上脑海。她缓缓脱衣,然后上chuáng。不用说,我的阳物已开始勃起,很硬很硬。但已没有昨天的痛感。guī头的红色也已不知何时消失了。
在性幻想中沉浸得累了,便把平时做的运动项目再做一遍。用檐廊的扶手训练腹肌,快速下蹲,用力做伸臂投球动作。练出一身汗后,在林中小溪里浸湿毛巾擦身。水凉凉的,多少可以冷却我亢奋的心情。然后坐在檐廊里用MD随身听听Radio Head。自离家以来,我差不多反复听同样的音乐:广播乐迷的《小子A》、“王子”的《走红歌曲专辑》,有时也听约翰·科特伦的《我的至爱》。
下午两点——正是图书馆参观时间——我再次走入森林。沿上次那条小路走了一程,来到那块平坦的空地。我坐在草地上,背靠树gān,从伸展的树枝间仰望圆圆地敞开着的天空。可以望见夏日云絮白白的一角。这里是安全地带,从这里可以平安折回小屋。用面向初学者的迷宫电子游戏打比方,也就是“level 1”,可以顺利通过。可是由此往前,就要踏入更幽深更有挑战性的迷宫。小路越来越窄,进而被不怀好意的羊齿的绿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