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上高中逃学在家躺着看早间电视时,看见过罗林斯在“小川宏表演会”上chuī奏《去中国的小船》的情景。今天如何不晓得了,当时的晨间表演似乎非常大胆。只是由于时间关系,仅能chuī奏几支合唱曲,作为jīng力旺盛的罗林斯可能有所不满。大致与此同时,刚刚因《钻石戒指之恋》而走红的盖利
·刘易斯和花花公子来日访问的时候也曾在哪里一个晨间表演会上演唱。我还真切地记得主持人(谁来着?)拙劣模仿盖利的父亲杰里·刘易斯时,旁边盖里可怜的脸上一下一下抽搐不止(人这东西总是对无所谓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从波士顿开车穿过康涅狄格州、纽约州,跨过塔潘吉大桥,前往久违了的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大学。目的是为了与作为客座教授住在当地的河合隼雄[4]氏进行公开对谈。对谈题目是“关于‘物语’在现代日本的意义”,预定在《新cháo》杂志上发表。这个很有意思。我不大擅长在人前讲话,事先也没怎么考虑以什么为话题。不料讲的过程中种种话题纷至沓来,不如说是意犹未尽。河合先生和索尼·罗林斯应该是同代人,而jīng力较之罗林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起吃了两三次饭,其旺盛的jīng力让我深为折服。“jīng力嘛,jīng力多得若给人chuī捧两句,除了杀人什么都gān得出。”他这样说道。我的jīng力可是没多到那个程度,我觉得。
在普林斯顿,每天早晨都沿着湖(本来更像运河)边悠然自得地跑步,实在好久没这样跑步了。边跑边观望四周景物,惊讶地发现植物和动物长得和波士顿相当不同。波士顿同普林斯顿之间开车才相距五个小时,在美国只能算是“近距离”,而气候却有不小差异。我家太太发牢骚说由于南下的关系,花粉症加重了。美国今年冬天格外寒冷,花粉的势头似乎也比往年厉害。所幸我眼下几乎同花粉症无关,得以尽情享受普林斯顿草木葱茏的初夏。太太说我“你倒是舒服了”,那么说可是不大好办。
对了,看下页左上图即可得知[5],普林斯顿生息着在全国也相当罕见的黑松鼠。记忆中不曾在美国其他地方见过黑松鼠。为什么单单普林斯顿周边有黑松鼠繁殖呢?说法莫衷一是。最有说服力的说法是生物学试验室养的跑去外面繁殖了。另一说认为是大学当局引进的,以弥补学生总数中黑人学生所占比例之少。这当然是随便开的玩笑,不过在这里住久了,觉得作为说法颇有真实性。因为普林斯顿大学多少有这么一种孤高之处。
细细观察,似乎黑松鼠只跟黑松鼠jiāo往,普通松鼠只跟普通松鼠在一起。黑松鼠和普通松鼠亲亲密密结为夫妇的例子遗憾的是我从未见过。看来这个问题极为复杂——至于怎么复杂我也稀里糊涂。左下图是一对普通松鼠在我家门前草坪上于光天化日之下“成其好事”的照片。眼神非常认真非常可爱。gān这种事也必须认真,嘻皮笑脸地大动gān戈可是讨人嫌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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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出现的关于新科幻小说的概念。主要特点是人与计算机可以自由jiāo流,主人公多有bào力色彩。
[2] 日本著名指挥家(1935- )。
[3] 美国黑人爵士乐萨克斯管演奏家(1930- )。
[4] 日本文艺评论家、日本国际文化研究中心主任(1928- )。
[5]原书有照片和插图。这一节另有一张死于奥斯汀公路上的犰狳的照片,故标题中说“犰狳和尼克松之死”。但正文中没有关于犰狳的内容。
漩涡猫的找法(选载)
减肥,避暑地的猫
现在才说三道四也不顶什么用了,不过今年日本的夏天实在是热,热得要命。就算再有事要办,这个时候特意返回日本也太傻了。没有gān任何事的心情,只好天天喝啤酒。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去新宿一座百货大楼的展厅参观永泽诚[1]的托斯卡纳[2]绘画个人展,在那里读了宫本《绝世之美减肥法 》美智子的说明,她这样写道——当然措词更委婉些——“上了年纪喝酒不是好事”。看得我当时心想:言之有理啊,我也该少喝啤酒才是(此人的说法特有说服力)。然而跨出门口一步就热得不行,总之除了喝啤酒没别的念头。这么着,还是喝了起来。今年夏天我基本喝的是麒麟牌熟啤。倒不是说我对牌子的选择怎么保守,而是因为每次回日本都有搞不清底细的陌生啤酒接二连三摆上酒店的货架,再说又热得厉害,我懒也得一一动脑筋挑选。
啤酒且说到这里。提起减肥的书,容易被人理解成“美容指南”,但我觉得至少——之所以说至少,是因为此外我没看过这类书——宫本在把“实用”作为“实用”来把握的同时,又提示了一种生存方式。尽管现在我对系统性减肥没多大兴趣,但在看这本书的过程中,作为一个大体和作者同代的“自由职业者”,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她想表达的东西。说到底,我们这些哪里也不属于的人,只能从一到十自己保护自己。为此,减肥也好身体锻炼也好,反正只能在某种程度上注意把握自己的身体,明确方向性,自己管理好自己。这样,势必需要一个自己特有的体系或者哲理。至于是否普遍适用于别人自然另当别论。
自走出校门以来,我从不曾隶属于哪个组织,一直是独自孜孜矻矻谋生,二十一二年时间里切切实实看明白的事实只有一个,即“个人同组织吵架,获胜的毫无疑问是组织”。这虽然不能说是多么令人温暖的结论,但它是确凿无误的事实。人世间尚未宽大到个人能战胜组织的地步。不错,看上去个人暂时战胜组织的时候也是有的,但从长远看来,最后必然是组织获胜。我时不时倏然这样想道:人生历程恐怕不外乎是走向失败的过程。尽管如此,我们仍必须不顾劳顿,孤军奋战下去。为什么呢?因为在我看来,个人作为个人生存下去,并将其存在底盘出示给世界,即是写
小说的意义,而为了将这一姿态坚持到底,人最好尽可能顽qiáng地保持身体健康(比不保持好得多)。当然,这终究是一个有局限性的想法。
总之,在读宫本《绝世之美减肥法》的时间里,我得知大家都在以各种方式努力着。不过回想起来,十多年前我曾和旅居纽约的宫本一起去纽约一家名叫“小意大利”的餐馆大吃通心粉大喝葡萄酒。一家极开心的餐馆。Those were the days, my friend.[3]
从摄氏三十六度的东京返回波士顿,虽是八月十日,但这里只有二十四度,实在舒服得很。不出汗,白天不戴帽子也能跑步,得以长长舒了口气。问房东史迪威,他说七月间有七天相当热,但八月进入第二周后新英格兰地区就十全十美地一下子凉快起来。我租的房子没安空调,一开始多少有些不安,但去年在这里实际住过一夏,得知热得根本没法写作的时候顶多三四天。
由于车停在路上,我的“大众·科拉德”已经积了一个多月的灰。普林斯顿时代[4]因为有气派的带屋顶车库(每月十五美元),车总是闪闪发光,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夸奖说“噢——好漂亮的车啊”。可现在看上去相当无jīng打采,到处是伤,再也没有人夸奖(怕是比不上别人了)。不过在性能方面,这三年半时间里虽然几乎没有维修,但什么麻烦也没出,始终风驰电掣,着实令人赞叹。有一段时间挂第二档有些费劲,但无大碍,开去附近修理站,马上就变好了。只是——倒是不太敢声张——引擎不大够档次(※我的引擎不是V6,而是那种被qiáng制性输送混合气和加压气的老式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