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愉快地瞇细眼睛。
「我正在进行紧急的重要工作。一小时左右就会离开房间,请等到那时候好吗?而且现在这房间的空调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很抱歉,因为这是跟漏电有关的紧急安全确认,所以要尽量快一点完成才行。我们正在这样一间间巡迴检查房间。麻烦您配合一下,不到五分鐘就结束。」「真没办法。」男人接著嘖了嘖说。「我就是想不被打扰地工作,才特地订了房间的。」他指著桌上的文件。从电脑上列印出来的详细图表堆积如山。可能正在準备今晚会议用的必要资料。有计算机,便条纸上列著许多数字。
青豆知道这个男人在石油相关企业上班。是和中东各国的设备投资有关的专家。根据获得的资料,是在那个领域有能力的人。从举止可以看出来。教养好、收入高、 Jaguar 新车。
开
少年时代就备受宠爱,到国外留学,英语和法语流利,任何事情都自信十足。而且不管任何事情,都无法忍受别人要求。也无法忍受别人批评。尤其如果是女性提出的话。另一方面,自己对别人的要求则毫不在意。对於用高尔夫球杆打断妻子的几根肋骨也不感到痛痒。
以为这个世界是绕著自己为中心转的。以为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地球可能无法顺利转动。如果有人妨碍或否定自己的行动就会生气。而且是激烈地生气。就像节温器掛掉了那样。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青豆露出业务用的明朗微笑说。而且好像要造成既有事实般,把身体一半推进房间里,一面用背抵著房门一面摊开公文纸夹,用原子笔在那上面填写著什么。
「先生,思,深山先生对吗?」她问。虽然看过几次照片记得瞼的长相了,但确认没有搞错人总不会损失。如果搞错可就无法挽
「是啊,我是深山。」男人以粗bào的口气说。然后好像放弃了似的嘆一口气。「好吧,随便妳好了。」似的。然后一手拿著原子笔走向书桌,準备重新拿起读到一半的文件。整齐铺好的双人chuáng上胡乱丢著西装上衣,和条纹领带。看起来都是昂贵的东西。青豆肩上还背著皮包,笔直朝衣橱走。事先获知空调的配电板在那里。衣橱里掛著柔软科子製的风衣,和深灰色喀什米尔围巾。行李只有一个皮製公事包。既没有替换的衣服也没有盥洗包。可能没打算在这里逗留。桌上有向客房服务生点的咖啡壶。假装检查配电板三十秒左右之后,她就对深山开口说:
「谢谢您的配合,深山先生。这个房间的设备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一开始不是说过,这个房间的空调没问题吗?」深山头也没看这边,就以蛮横的声音说。
「啊,深山先生,」青豆诚惶诚恐地说:「很失礼,您的脖子上好像有什么的样子。」「脖子上?」深山这样说著,用手在自己的脖子后面摸一下。再摩擦一下后,怀疑地看看那手掌。「好像没有什么啊。」
「对不起失礼了。」青豆说著走近书桌。「可以让我靠近看吗?」「啊,好啊。」深山说,一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模样。「妳说有什么,是什么样的东西?」「好像是油漆。鲜艷的绿色。」
「不太清楚。从顏色看好像是油漆。对不起,可以用手摸一下吗?可能可以擦掉。」「噢。一深山说著往前倾,把脖子朝向青豆。好像刚剪过头髮,脖子上没有头髮。青豆吸一口气,停止呼吸,集中意识迅速地找出那个地方。然后好像做记号般用指尖轻压那里。
闭上眼睛,确认那触感没有错。对,就是这里。本来应该花久一点时间慢慢确认的,然而没有这个余裕。只能在赋予的条件下尽力而为。
「对不起,可以请您保持这个姿势安静不动吗?我可以从皮包里拿出小手电简来,以这个房间的灯光看不清楚。」
「可是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沾上什么油漆呢?」深山说。
「不知道。我现在马上查看看。」
青豆手指继续轻轻按在男人脖子上的一点,从皮包拿出一个塑胶硬盒子,打开盖子拿出薄布捲著的东西。用单手灵巧地摊开那布,里面出现一个像小型冰锥般的东西。全长十公分左右。柄的部分是紧緻的小木柄。但那不是冰锥。只是形状像冰锥而已。不是只用来碎冰的东西。那是她自己想出来,订製的。尖端就像缝衣针那样尖锐。为了不让那尖锐的尖端折断,还用一小片软木栓穿刺著。特别加工像棉花般软的木栓。她用指尖非常小心地取下那木栓,放进口袋。然后把露出的针尖对準深山脖子上的那个地方。要镇定,这里是最关键的,青豆对自己说。连十分之二毫米的误差部不容许。卯果稍有差错,一切努力都归於泡影。集中jīng神比什么都重要。
「还要花时问吗?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男人好像焦躁起来说。
「对不起。马上好。」青豆说。
没问题,一转眼工夫就结束了,她在心中对那个男人说。只要再等一下啊。那么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关於石油jīng炼系统、重油市场动向、对投资集团的分季财报、到巴林王国机票的预定、对官员的行贿、给爱人的礼物,一切的一切都不用再多考虑了。这些事情要一一考虑也很辛苦吧?所以很抱歉,就请稍等一下。我正在这样集中注意力认真工作呢,别吵我。拜託。
一旦决定位置,下定决心,她右手掌抬到空中,停止呼吸,停顿一下,然后咻然落下。朝向木柄部分。不能太用力。太用力的话针在皮肤下面会折断。事后可不能留下针尖。轻轻地、仿彿带著慈爱般,保持适当角度,以适当力道,落下手掌。不抗拒重力,咻然一下。
然后让那细细的针尖在那个部分,好像非常自然地被吸进去似地。深深、滑滑、而致死地。
重要的是角度和使力的方法————不,应该说是不使力的放鬆法。只要留意这个,剩下的就像针刺豆腐一样简单。针的尖端刺穿肉,到达脑下部的特定部位,像chuī熄蜡烛那样停上心臟的跳动。一切都在一瞬之间终结。简直可以说太快了。那是只有青豆才能办到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没办法用手摸到那样微妙的一点。但她能。她的指尖拥有这样特别的直觉。
听得见男人呼地吸一口气的声音。全身肌肉抽动收缩一下。确认过那感觉之后,她快速抽出针来。然后立刻从口袋里拿出预备好的小纱布压著伤口。以防止出血。针尖非常细,被那插上只短短数秒。就算有出血也只是极少量。但还是必须小心再小心。不能留下血的痕跡。一滴血都会要命。小心谨慎是青豆的本钱。
一度僵硬的深山身体,随著时间的过去徐徐放鬆力量。就像篮球的气消掉时那样。她的食指继续压在男人脖子上的一点,让他的身体趴庄书桌上。他的脸以文件当枕头,朝侧面伏在桌上。眼睛露出吃惊般的表情张开著。好像最后目击了什么非常个可思议的东西那样。
并没有畏怯,也没有痛苦。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但发生什么,却无法理解。那是痛呢?是痒呢?是快感呢?还是什么的啟示呢?连这都不清楚。世界上有各种死法,但可能没有像这样轻鬆的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