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来一场小巧却足够风流的一夜盛宴,青豆和亚由美大概是一对理想的搭档。亚由美身材娇小,笑容可掬,性情随和,口才不错,一旦下定决心总能以积极的姿态对待事情,还具备健康的幽默感。与之相比,肌肉发达、体态苗条的青豆则面无表情,有难以亲近之处。对初次见面的男人,连说几句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脱口而出的话似乎处处暗藏着嘲弄与攻击的意味。瞳孔深处幽幽地闪烁着绝不容忍的光芒。但若有必要,青豆也能散发出冷酷的气场,自然地吸引男人。与动物和昆虫根据需要释放的具有性刺激的芳香十分相似。
这并非刻意为之,也不是经过努力就能掌握的东西,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不对,也可能是她基于某种理由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学会的。不论怎样,这种气场不只针对那些男性对手,甚至微妙地刺激了搭档亚由美,使她的言行变得更加华丽而积极。
一旦发现适合的男人,先由亚由美一个人前去侦察,充分发挥随和的天性,为构筑友好关系打下基础。然后找准时机,青豆也加入战场,营造具有深度的和谐关系,酿出一种类似轻歌剧和黑色电影合二为一的独特氛围。到了这一步,接下去就简单了:转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亚由美那率直的表达就是)大gān一场。最难的是找到合适的对象。对方最好是二人组,gān净,长相必须说得过去,至少得有些知性才行,但知性过qiáng恐怕也让人犯难——乏味的jiāo谈会糟蹋了美好的夜晚。经济上宽裕也会获得好评。当然,酒吧与俱乐部的账单以及宾馆的房费,均由男人们支付。
但她们在将近六月底想来一场小小的性爱盛宴时(结果成了这对搭档的最后一次活动),却怎么也没找到合适的男人。她们花了好多时间,换了好几个地方,结果还是一样。
分明是月底的星期五之夜,可是从六本木到赤坂,家家店都空空dàngdàng,客人少得惊人,无从挑选。加上天空yīn云密布,整个东京仿佛在为什么人服丧一般,dàng漾着沉闷的气氛。
“今天好像不行了。我看就算了吧。”青豆说。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亚由美也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真是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郁闷的星期五之夜呢。人家还特地穿好了性感的紫色内衣才来的。”
“你就回家去,对着镜子自己陶醉得了。”
“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警察宿合的洗澡间里gān这种事呀。”
“总之,今天就gān脆死了这条心,咱们俩老实地喝了酒回家睡觉去。”
“也许这样更好。”亚由美答道,随即像想起了什么,说,“对啦对啦,青豆,回家前咱们俩找个地方吃顿饭吧?我这儿还多出来三万元呢。”
青豆皱起了眉。 多出来钱?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在抱怨,“ 说工资低没有钱吗?”
亚由美用食指挠着鼻窝。“其实上次那个男人给了我三万元。是临分手时塞给我的,说是出租车费。喏,就是和那两个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家伙gān的那次。”
“你就这么收下了?”青豆吃了一惊,问。
“大概他把咱们当作半是靠这行吃饭的吧。”亚由美哧哧地笑着说,“恐怕根本想不到对方是警视厅的警察和武术教练。不过这也不错啊。做房地产生意赚得不少,钱肯定多得没处花了。我想下次和你一起去吃顿好吃的,就另外收了起来。到底是这种钱,很难拿来当生活费啊。”
青豆并没有发表意见。和偶遇的陌生男人做爱,收取金钱作为补偿——这样的事,她很难认为是现实。但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还不能完全接受。简直像看着自己映在哈哈镜里的形象。但从道德的观点来看,杀了男人再收钱和与男人做了爱再收钱相比,究竟哪个更正当,实在难下结论。
“我说啊,你是不是介意收下男人的钱?”亚由美不安地问。
青豆摇摇头。
“也不是介意,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倒是你,身为女警察却gān出类似卖yín的行为,在感觉上恐怕有抵触吧?”
“一点也没有。”亚由美声音慡朗地说,“这种事情我不在乎。我说青豆啊,先谈好价钱再做爱的是jì女,而且总是要预付。大哥,脱掉短裤前请先付清钱哦。这可是原则。
如果完事了客人却说‘其实我没钱’,生意就没法做啦。假如不是那样,事前也没有jiāo涉价格,只是事后说‘喏,这是你的车钱’,递过来一点零钱,那不过是表示感谢之情。和职业的卖yín完全不同,完全不同哦。”
亚由美的主张也不无道理。
上一次,青豆和亚由美挑选的伙伴,年龄大概是三十后半或四十前半。两人都头发浓密,青豆对此妥协了。他们自称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但看他们身上的胡戈·波士西服和米索尼·尤莫领带,便能推断出他们供职的地方不会是三菱或三井那样的大房地产公司,而是更具攻击性、更灵活的公司,大概拥有一个片假名写的公司名称。不受繁琐的公司规则、传统的自豪感以及冗长的会议拘束,没有个人能力便难以生存,反之一旦中彩,收入也极可观。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把崭新的阿尔法-罗密欧车的车钥匙。东京的写字楼供不应求,他们说。经济已经从石油危机中恢复,再度表现出回暖的征兆,资本日益流动化,会出现建造多少高楼大厦都满足不了需求的状况。
“房地产这阵子好像很赚钱嘛。”青豆说。
“嗯。青豆啊,假如你有多余的钱,可以买点房产。”亚由美说,“东京这块弹丸之地一下子流入庞大的资金,土地价格你就是不去理它,它也会直线上涨呀。现在买下来绝不会吃亏。这简直就像买明知肯定会赢的马票一样嘛。可惜像我这种小公务员,金钱上没有这样的富余啊。对啦,你是不是一个擅长理财的人?”
青豆摇摇头。“我只相信现金。”
亚由美放声大笑。“我说,那可是罪犯的心理状态哟。”
“把现款藏在chuáng垫子里,一旦情况危急,马上抓起来跳窗而逃。”
“对对对,就是那个。”亚由美说着,打了个响指,“岂不是跟《赌命鸳鸯》一样嘛。
史蒂夫·麦奎恩的电影,钞票捆加霰弹枪。我就喜欢这种样子。”
“甚至胜过喜欢站在执法者一边?”
“就个人喜好而言。”亚由美面带笑意,说,“我个人更喜欢亡命之徒。和开着迷你警车去取缔违章停车相比,还是这样更有魅力啊,没法比。我被你吸引,大概就因为这个缘故。”
“我看上去像个亡命之徒吗?”
亚由美点头赞同。
“该怎么说呢,好像有点那种气质,哪怕还算不上是抱着机关枪的费·唐娜薇。”
“机关枪可用不着。”青豆说。
“上次说起了‘先驱’那个教团的事吧?”亚由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