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道:“同座谈心,也为此来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一是向老伯伯母请安。二是贤妹哑谜限期所限,不敢耽误,是特意探望九妹来的呀!”
祝英台道:“哦!九妹。”
梁山伯道:“是呀!多蒙贤妹作媒,特意前来讨个喜讯啦。”
祝英台道:“我家哪里有九妹,九妹就是英台呀!”说时,就袖子抬起,把手按摩鬓上鲜花,那脸上露出笑意。
梁山伯拍手道:“这个我早已知道了。真是前世姻缘啦。哈哈!”这时,真是乐不可支。
祝英台突然站起来,有气无力的道:“梁兄……”
梁山伯望了祝英台道:“妹为什么原因想说又忍住不说,我倒猜不透。”
祝英台道:“哎!梁兄……”说着,倒退了两步。
梁山伯道:“回来有俗事,所以耽误两天,但是这也不算晚啦。”
祝英台道:“兄来尚不算晚,只是他人不能等,真是徒唤奈何!”
梁山伯站起来道:“他人不能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英台道:“小妹自杭州回来,来了两位大官,自称冰人。我父见来势甚大,不敢违抗,将我许配了马……”说着,脸子变白,自己伸出一只手扶着书架。
梁山伯道:“马什么?”
祝英台只说得一个唉字,身子一动,几乎要倒,赶快抽回那只手,兀自身子摇摆不定,抢着三步变着两步,竟自下楼去了。
这时,银心烧着两碗茶汤,用托盘托着,上楼敬客。上得楼来,梁山伯扶了长桌,两目尽管注意楼下,见银心走到身边,放下茶碗,才省悟过来,便道:“刚才你小姐提到了马家,脸色就变白,抢下楼去了,你必知道这事情的缘故!”
银心看看梁山伯脸色惨白,便道:“不问也罢。”
梁山伯手扶桌沿,又目注视着道:“事到如今,生死关头,岂可不问?”
银心手拿托盘,刚待要走,被梁山伯一bī,便道:“小姐已被员外许配马太守的儿子马文才。”
梁山伯道:“哦!马文才……”双手撑住桌子忘记了动作,也忘记了说话。
祝英台已经赶上楼来,便道:“梁兄,事不由我呀!”
梁山伯道:“好!事不关贤妹。在此耽误久了,有些儿不便。小兄就此告辞。”说着,走过来一个长揖。
祝英台站住下楼的路上道:“梁兄请你放缓一步,虽空跑一趟,但三年结拜,不能放怀,备有几杯水酒,以纪念兄弟之情。”
梁山伯点头道:“也好!”于是一转身就在圆墩上坐下。
祝英台吩咐厨房,就只端几碗菜放在楼下,银心再搬上楼来,就在旁边四仙桌陈设。其余的菜,不必要了。银心答应知道,自下楼去。
祝英台面色红白不定,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梁山伯坐下道:“梁兄,此事不能怪妹,无奈势力压人。”
梁山伯坐着,两只大袖压盖大腿,一句话不说。
祝英台道:“你可记得七夕之夜,共话天河?你可记得重阳之日,共话绿叶?”
梁山伯叹口气道:“我哪里能懂你是个女子呀!”
祝英台道:“你可记得我生病了吗?”
梁山伯将脚在楼板上重重一点道:“记得啊!”
祝英台道:“梁兄,你真是君子,紧抱一chuáng被条,就在脚头睡,一点不向邪路上猜。可是我……”说到这里,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觉有点热泪,由眼睛里直落下来。但是她不能给梁山伯太伤心了,只回转头四处回顾寻找银心。恰好银心手托托盘送酒菜上楼来,在四仙桌上摆下。
祝英台缓缓起身,眼泪已gān,向梁山伯道:“酒已来到,我敬三杯吧。”
银心站在一边道:“梁大相公请过来喝酒吧!算我们小姐表表心意。”
梁山伯缓缓站起来,和银心点点头。银心自下楼去。
梁山伯在桌边站定,因道:“不必坐了,贤妹斟上酒来,我喝了就走。”
祝英台将客人面前,一只陶器大杯子移过来,将酒壶对里面斟酒。可是她手提半把斤酒壶,竟是提不动。一只手端杯,一只手缓缓移壶,只觉筛糠似的抖。好容易将酒杯斟和满了,放下酒壶,两手捧了酒杯道:“梁兄,请饮一杯吧!还望前途保重。”
梁山伯把酒接过,将酒杯一手举着,向口里一倒,咕,喝gān。将酒杯子放在桌上,因道:“贤妹,愚兄走了。”
祝英台抬起一只右手,挡住去路道:“梁兄,请缓走。”
梁山伯失惊道:“哦,还要缓走。是了,贤妹莫非跟愚兄一块儿走。好!兄等贤妹吩咐。”
祝英台道:“那如何能够?这祝家村都是员外势力,叫一声拿下,你休想出祝家大门。这还不谈,那马家势力,正在这几县,我们要走,也万万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这一层更休想。”
梁山伯道:“那么,贤妹尚有何话可说。”
祝英台将手比着道:“我送兄扇坠上一对玉蝴蝶,还在吗?”
梁山伯急忙在衣服里摸索着道:“我都忘了,现在身上,应当jiāo还贤妹!”
祝英台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叫兄收藏得好好的。”
梁山伯不摸索子,两手一拍道:“人都归马家了,玉蝴蝶要它何用?”
祝英台细微的声音道:“我……我……我总对得起梁兄,留着那双蝴蝶,正可作为凭证呀!”
梁山伯道:“贤妹何出此言!”
祝英台道:“梁兄呀!兄在学堂,小妹万语千言,总望兄明白,无奈兄总是不明白。当妹生病之日,兄的侍候,我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因之暗下定了非兄不嫁。临别的时节,故意将心爱之物,割让给兄,然而兄始终不解。十八里长亭,言谈之间,差不多倾心披露,兄还是不解。没奈何以九妹相许。原以为兄来自然结合。想不到一月工夫,人事大变。虽然,我这条心是千古不变的。”说着话,面上一点血色没有,一手扶了圆柱,一手整理衣服。
梁山伯道:“贤妹,我是太忠厚无用了。不能……”一阵咳嗽,连忙在身上将一条白罗手绢取出,两手捧住,紧紧的握住嘴。身后有一只圆墩,就坐了下去。低了头,弯了腰,两手握住堵嘴的手绢,咳嗽不住。
祝英台看见,忽然哎哟道:“你手绢上面,怎么许多的红点,不要是吐红了吧!”
梁山伯没有作声。
祝英台弯腰将手绢抢了过来,打开一看,正中只见鲜血一团,手绢四五层都湿透了。她抖着手绢道:“哎……你……你果然口吐鲜血呀?小妹将你害了!”
梁山伯有气无力的道:“不要紧,这是心头烦闷,一时咳嗽失红,过一会儿就好了。”
祝英台把手绢放在桌上,把桌上银心送来的一碗菜汤,双手捧着递到梁山伯面前。因道:“梁兄,请漱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