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以带兵。故吾谓带兵之人,须智深勇沉之士,文经线纬之才。数月以来,梦想以求之,焚香以祷之,盖无须臾或忘诸怀。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
带兵之道,勤恕廉明,缺一不可。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上面所说的四个条件,看来似乎过于求全责备,但如果缺其中的一条,便千万不能让他带兵。我认为带兵的人,必须是智勇兼备的有文韬武略的人。几个月来,我不仅梦中在寻求,还焚香祷告,没有一刻忘怀。大概一个人有了忠义血性,四个条件就都能够具备。没有忠义血性,即使表面上看来已具备了这四个条件,最终仍是不可依赖的。带兵的道理,勤、恕、廉、明这四个方面,缺一不可。
※详解
对曾国藩关于将德的论述,蔡锷有这样的评价:
古人论将有五德,曰:智信仁勇严。取义至jīng,责望至严。西人之论将,辄曰:“天才”。析而言之,则曰天所特赋之智与勇。而曾胡两公之所同倡者,则以为将之道,以良心血性为前提,尤为扼要探本之论,亦即现身之说法。 咸同之际,粤寇蹂躏十余省,东南半壁,沦陷殆尽,两公均一介书生,出身词林,一清宦,一僚吏,其于兵事一端,素未梦见,所供之役、所事之事,莫不与兵事背道而驰。乃为良心血性二者所驱使,遂使其发展于绝顶,武功烂然,泽被海内。按其功事言论,足与古今名将相颉颃,而毫无逊色。
意思是:古人认为为将须有五德,即智、信、仁、勇、严。说得非常jīng要,要求非常之高。而西方人论将,往往说“天才”, 意思是上天特别赋与的智慧和勇敢。而曾国藩、胡林翼都主张为将的人要以良心与血性为前提,可谓抓住了为将之道的根本,同时也是他们现身说法。咸丰、同治之际,太平天国的军队攻陷了十多个省,东南的半壁江山,几乎都被占领了。他们本是一介书生,都是翰林出身,一个是清宦,一个是僚吏,对于统兵打仗,他们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他们平时所gān的事,也与行军打仗没有丝毫关系。只是有良心血性,才使他们的才gān发挥得淋漓尽致,军功卓著,恩泽全国。他们的功勋、行事、言论,足可与古今的名将相媲美,而且毫不逊色。
这难道不是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吗?假如他们二人的良心血性,与一般人并无二致,那么,他们最多也不过做一名显赫的官员,或者做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随岁月的流逝而湮灭, 如何能够从军队中奋起,平定国难,建立旷世奇功呢?
第二部分:将才能战——以能战为第一义(1)
◆原文
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令望堕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功得珠。能受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jīng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治军以能战为最重要。倘若攻城攻了半年,不小心被敌人冲突,无法抵御或受了小的挫折,自己的名望就会毁于一旦。所以善战就是探骊得珠之法。能爱民是第二方面的重要内容,能让上下官绅都和睦是第三方面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兢兢业业,一天比一天谨慎,始终不懈,这样,不但是为我补救以前的过失,也可以为先父在九泉之下争光。jīng神是越用越多的,不能因为向来身体瘦弱,就过分注重保养;智慧在越是困苦的情况下就越明达,不能因为偶遭拂逆,就心情沮丧。
※详解
从上文可见,曾国藩把“能战”作为治军的关键,可谓直截了当。我们现代人说实践检验真理,作为将才来说,就是要能作战,能取胜。而从曾氏兄弟的天京之战中,我们发现,这兄弟俩可谓是能战的将才。
清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chūn,曾国藩调动湘、淮军七万余人,分兵十路,包围天京。直到秋末,忠王李秀成在天王洪秀全多次严诏之下,率二十万太平军回救天京,激战四十五日,屡攻不利,仓促撤离,李秀成被“严责革爵”。不久,洪秀全责令李秀成领兵渡江,西袭湖北,以达到“进北攻南”之效。但李秀成迟至次年chūn才率主力渡江西进,途遭湘军阻截,于五月被迫从六安折返江南,调动湘军不成,反遭重大损失。二年冬,李鸿章所率淮军在“常胜军”(即洋枪队)支持下,自上海推进至常州城下。左宗棠部也进围杭州。曾国荃部湘军攻占天京外围各要点,逐渐缩小包围圈。三年正月,湘军合围天京。城内米粮日缺,洪秀全与将士以“甜露”(一种野草制的代食品)充饥,仍打退湘军多次进攻。
曾国荃自受任浙江巡抚以来,深感于朝廷破格擢升,想早日攻克南京,以报知遇之恩。但南京城为天国的京都所在,已达十二年之久,坚壁固守,实力不弱,虽已有大军三十余万,四周围住,快近三年,然如用qiáng攻,就是用百万大军,也无从破入。 因此与部将李臣典、萧孚泗几个商议,明里用大军不停地硬攻,暗里却挖掘地道,直达南京中心。
曾国藩自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以团练大臣的身份出征以来, 历尽千辛万苦,如今兵临天京城下,他本应长嘘一口气,放松一下已绷紧的神经。可是,此时曾国藩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所面临的天京城,大且固,经验告诉他,想要在短期内攻克天京,剿灭太平天国,纯属天方夜谭。在经历了九江、安庆攻坚战后,曾国藩认为必须对天京实施持久战,即在对其包围的情况下,切断天京粮道,待其弹尽粮绝时,进行最后的攻坚。因此,攻击的重点就是控制水、陆运输线。
天京城大人众,靠陆路的肩挑人扛来送粮食,犹如杯水车薪,且不经济。长时期以来,天京城内大宗粮食主要靠水上运输线,以长江和内河为主。内河粮道是天京至高淳,“使苏浙之米,能由高淳小河通金陵”。自从曾国荃驻扎雨花台以后, 彭玉麟就将内河水路完全切断。
九洲之战以前,在长江水道上太平军仍然控制着九洲、下关、燕子矶一带,因此一些外国商人为牟取bào利,不断偷运粮食,卖给坚守天京的太平军将士。九洲之战以后,湘军水师先后占领了九洲、下关,于是长江水道也为湘军所控制。此时,曾国藩一面高价买下外商所偷运的粮食,一面上书朝廷,通过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照会各国驻华公使。要求在攻克天京以前,严禁外国轮船停泊在天京城外,以彻底杜绝天京的一切粮源。曾国藩在写给曾国荃的信中说:
合围之道,总以断水中接济为第一义。百余里之城,数十万之贼,断非肩挑陆运所能养活。从前有红革船接济,有洋船接济,今九洲既克,二者皆可力禁,弟与厚、雪以全副jīng神查禁水路接济,则克城之期,不甚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