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陡然一惊问:“你指的是谁?”
可是,老十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久才勉qiáng说:“去……问弘昼……”他伸开了手,伸出其中的三个指头。雍正几乎就要趴到他身上了,但却还是听不到一点声息。雍正急急地问:“是老的,还是新的?”
允祥还是说不出话来,可他那伸出来的手指却始终不肯放下。
雍正急得大叫一声:“传太医,传贾士芳!”
太医和贾士芳全过来了,雍正急切地说:“快!快救醒了他,朕有赏!”
贾士芳瞧着太医们不管用,便站到允祥身边,大喝一声:“十三爷,请再留一步!”
允祥忽然又睁开了眼睛,极其清晰地说:“皇上保重,此番永别了……”他头一歪,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贾士芳在皇上身后说:“贫道回天无术,十三爷他……已经走了。”
雍正听此一言,先是一阵迷惘,他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他身子一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太监和在场的人们纷纷拥了上来,太医也赶忙过来为他诊脉。贾士芳却冷冷地说:“这是皇上急痛攻心,心血不能归经所致,不妨事的。”
果然,雍正吐了一口血后,心里反倒更清明了些。他呆呆地望着爱弟允祥的尸体,颓然地说:“十三弟,你走好。朕要回去了……”
雍正皇帝怀着异样的心情回到了澹宁居,高无庸知道,他现在是心情最坏的时候,便连忙去叫了引娣过来,还一再叮咛说:“乔姑娘,十三爷刚才殁了,皇上的心里烦透了,请你今晚就辛苦一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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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回 恋旧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违圣旨
乔引娣忙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饭,快步赶到澹宁居来。见皇上正半躺半靠地歪在大迎枕上,她蹲了个福说:“奴婢今晚来侍候主子……十三爷那么好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唉,人总有这一天的,主子就是再伤心也没有用了。您天不明就起chuáng做事,哪能不乏呢?来,奴婢先给您烫烫脚,您再稍用点膳,jīng神就会好起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端了铜盆来,兑好了水,把雍正的脚放在盆里,小心地搓洗着。雍正早顺从地坐了起来,任由她那两只柔嫩的小手揉搓着。乔引娣又叫高无庸给皇上做了一碗姜醋面片儿来说:“主子,您大概没吃过这样的膳,好吃着哪!这叫面片汤,我们老家的人全都会做的。传说从前有个懒汉,到土地庙里去祷告说:‘大小有点儿病,别叫送了命;姜醋面片儿,喝个半月儿……’”
她还没有说完,雍正就“扑哧”一下笑了。引娣却还在继续说着:“恰好这天有个叫化子,在土地爷神像后边睡觉,他听了就说:‘得病就死’!吓得那懒汉一溜烟地跑了……”
雍正说:“看来,朕也要变成懒汉,喝上半个月的面片汤了!”
“主子,您哪会是懒汉呢?谁不知道,您是天下最忙的人啊!”她用gān毛巾擦着雍正的脚说,“奴婢这是看您不高兴,才想起来给您说个笑话的。”
“唉,实在是难为你了。你要是想念十四爷,还可以再去走本”
引娣脸一红:“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你们想的和奴婢全不一样,也许这都是命吧。”
高无庸进来禀道:“皇上,王爷和大臣们问安来了。”
雍正看了引娣一眼:“叫进来吧。”
今天因为皇上吐了血,所以凡是能来的人,全都来了。雍正皱了一下眉头说:“贾道长是方外之人,不必在这里陪着。小弟弟,你还小,也不要在这里熬夜了。高无庸,去弄辆轿子来,送你二十四爷回府去。”
允祉是正在自己府里吃酒时,得到允祥去世的消息而且被传进来见皇帝的。他言不由衷地说:“唉,正好好的呢,怎么他说去就去了?”
弘时心里有鬼,此时也在说着敷衍的话:“若论十三叔这病纠缠了也好几年了,只是儿臣想不到会这么快。”说着,他还抹了抹眼泪。
弘历却说:“阿玛一吐血,可把儿臣吓坏了。大家谁都知道您和十三叔的情份,可您也得节哀应变哪,十三叔的后事,儿子们多操点心,绝不能让阿玛再伤神了。”
只有弘昼却又是一种说法:“十三叔之殁,确实是令人痛心疾首,也让儿子生出了欣羡之心。前几天,儿子去给十三叔请安时,听说,他还有一件心愿未了,儿子觉得这是最要紧的。”
弘昼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他自己装死的事,不出声的笑了,却又忙转过脸来装做擦眼泪。可偏偏让雍正看到了,不禁生出了厌恶之情。他问弘昼:“你十三叔有什么心愿?”
弘昼磕了个头说:“那还是雍正四年的事。当时京师大水,十三叔去查看河道。十三叔当时就说,他一定要办好这件事。儿子当时曾劝他不要太劳神,等病好了再说。十三叔却说:‘恐怕没有那一天了’。如今他不幸而言中,这就是他的一大心愿。”
雍正听到这里,禁不住五内俱焚。他对张廷玉说:“廷玉,老十三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随了他这个心愿吧!”
张廷玉忙答道:“是,这事明天臣就下令办理。臣觉得俞鸿图是个能gān的官员,就把这差使jiāo给他办好了。”
下边,他们又议着给允祥封号的事。雍正的意思是用:忠敬诚直勤慎廉明。他说:“允祥先就封了贤亲王,再加上这个谥号,是没有一字虚言的。”
允祉在一旁却吃起醋来,因为允祥加了双亲王俸后,一年就比允祉多拿了两万多银子,他能服气吗?便站出来说:“祥弟有这样的考语,也可含笑九泉了。既有‘忠敬诚直’,又有‘勤慎明贤’,皇上想得好!”
雍正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故意把那个“廉”字去掉的。他又在jī蛋里头挑骨头了:“其实,朕的这些考语中,最重要的是一个‘廉’字!”他瞟了允祉一眼说,“诸皇子中,他是唯一的一个没有置庄子的。当年,先帝分封诸王时,各得二十三万,三哥你是三十万,而允祥却只要了十三万。他说,‘三哥家人口多,还要养活一班子人来编书,我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他这一生中救济过多少人,大概你们也都不会忘记吧。朝廷上下,还有人能和祥弟并肩的吗?”一席话,把允祉说了个脸红脖子粗。雍正下令逐客了,“你们都跪安吧!三哥,主持丧事非你莫属。明天叫礼部的人来,拟定允祥丧事的细节好了。”
天已经很晚了,空落落的大殿里,只留下雍正和少数几个太监宫女。雍正躺在烧得暖烘烘的大炕上,意马心猿,魂不守舍。在这里陪伴他的就只有乔引娣和另外两个宫女。雍正抚着脑门子说:“唉,朕今天是怎么了?做什么都做不下去……秀jú和彩霞过来给朕捶捶腰腿,引娣,你也别那样老站着,过来陪朕说说话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