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齐声答道:“回大帅,标下们已经知道。”
“嗯,知道了就好。九爷乃当今万岁爱弟,他前来军中,也是万岁爷琢玉成器的一片苦心。你们不可有别的想法,也都要尽力好生保护照顾。九爷金枝玉叶,凤子龙孙,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谁见了他,都不能忘了君臣大礼。有谁胆敢委屈了九爷,我照军法处置。听明白了吗?”
“扎!”
年羹尧朝下边看了一眼,突然拍案而起,瞪着饿láng似的双眼说:“现在说第二件事。伊兴阿!”
伊兴阿应声出班:“末将在!”
“即刻将西官廨的十名犯纪军将带来听候发落。”
伊兴阿朗声回答:“末将遵命,请大帅令箭。”
年羹尧抓起令箭架上的虎头令箭,“当”地掼了下去。伊兴阿双手捡起,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十名侍卫被二十多个如láng似虎的校尉架着两臂扭进了军帐。大概是带他们时曾经发生了争斗,穆香阿他们几个都已鼻青脸肿,可是,还是硬端着侍卫的架子不放。穆香阿在出京之前,曾受到雍正皇帝的特别召见,还领受了“监视年羹尧”的密旨和专折上奏之权。所以他尽管惊慌,却并不害怕。待校尉们松开了手,他怒目直视着年羹尧说:“年大将军,咱们是奉了圣谕,千里迢迢来为国效力的,你就这样待承我们?”
年羹尧断喝一声:“跪下!”
“什么?”穆香阿觉得莫名其妙了。嘿嘿,让老子跪,你有那么大的狗胆吗?他眯着两眼,从眼缝里一动不动地瞧着这位大将军。
年羹尧加重了语气,又喝了一声:“跪下!”
穆香阿脖子一梗:“没看见我们穿着huáng马褂吗?凭什么让我们给你跪下!”
“我剥掉你的huáng马褂!”年羹尧勃然作色,手一挥,早有军校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便扒去了这十名侍卫的huáng马褂,就势又在他们腿窝里踹了一脚,他们一个个乖乖地跪了下来。
“哼,皇亲国戚到我这里来的多了。凭一件破huáng马褂就敢藐视本大将军?”年羹尧用手向下一指,“你问问他们,哪个没有huáng马褂?刚才奉命前去拿你的伊兴阿,是老简亲王的三世子,也是当今皇叔!他不比你尊贵?不比你有身份?桑成鼎!”
“在!”桑成鼎应声上前跪下。
“这十个人在辕门不行参拜之礼,喧哗西官廨,rǔ骂本将军,又恃宠傲上,咆哮议事厅,该当何罪?”
桑成鼎不动声色地说:“斩!”
年羹尧咬紧牙关说:“好,拿酒来,待本帅与他们送行!”
------------------
三十三回 军纪严吓煞大侍卫 灯下黑悟出敌行踪
秋末冬初,青海高原上的西北风,带着一股qiáng劲的气势席卷而来,在大军行辕的殿顶上呜呜作响,大将军年羹尧又要杀人了!
年羹尧是朝中出了名的屠夫和杀人魔王,他的军法之严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今天就因为穆香阿等十名侍卫犯了“恃宠傲上,藐视营规,大闹官廨,咆哮军帐”这些“按律该斩”之罪,年羹尧岂能饶过他们?一声令下:“拿酒来,斟上十碗,本帅要亲自为他们送行!”
军士们抬着酒坛走了进来,就着帅案斟了十碗,放在十个已经吓傻了的侍卫面前。年羹尧也自己端了一碗酒,顺势向桑成鼎递了个眼色。桑成鼎会意,不言不语地走了出去。此刻的年羹尧突然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到十个死囚身边。他十分动情地说:“皇上差你们到这里来,是让你们一刀一枪地为自己挣功名,也为朝廷建立丰功伟绩的,不是让你们来送死的。穆香阿,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和你的父亲是jiāo往根深的。你做满月、做百日,我都去过,还夸你将来一定会雏凤清于卷风声哪!可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现在却死在了我的军令下。唉,这,这是从哪里说起,老天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听着年羹尧这些又亲切、又无奈的话,穆香阿越想越觉得后悔。他悄悄地向四周一看,连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他的心紧张极了,端着酒碗的手,在不停的哆嗦着,酒全洒在身上了。他想来想去,只有哀求大将军开恩这一招了,便用颤抖的声音说:“大将军,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大将军,如今我……我知错了。恳请大将军念在和家父的jiāo情上,饶过我一次。我愿意一刀一枪、死心塌地的为大将军效命疆场……”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年羹尧的语气更加平和温厚,“穆香阿,你要知道,这里是帅营虎帐啊。这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砸坏了东西,重新再来一次。我可以宽纵了你们,可是,别的人要是再出错,我又该怎么管?几十万大军都是这样,还能叫军队吗?你安心地走吧,以后回到北京,我一定会亲自到府上请罪的。哦,对了,你们刚进西官廨时,有没有听到那里的军校向你们宣讲军纪?”
听年羹尧这话音,好像他们又有了活路。只要没人向他们宣讲过军纪,那么,闹事的责任就可由别人来承担,可是,这十名侍卫心里清楚,就是因为宣讲军纪他们不肯听,先是一味地打闹,又夹上冷嘲热讽,事情才越闹越大的。现在听年羹尧这么一问,他们还能说什么呢?穆香阿吭吭哧哧地小声说:“回大帅,宣讲过了。”
年羹尧的脸色突然又变得冷酷无情,他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啪”地摔碎在地下,背过身去似心有不忍又似痛下决心一样,吩咐一声:“把他们拖出去!”
军令一出,二十名军校便扑了上来,两人服侍一个,把十名犯纪的侍卫上了绳索,绑赴厅外广场。不管他们如何求告,也不管他们怎样挣扎,都已是死定了的人了。就在此时,号角悲凉,响彻天际,城里城外都知道了这里正在行刑杀人的消息。九爷允糖听到了号角呜咽之声,又正好瞧见桑成鼎走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坐不住了。皇上派他和侍卫们一齐来这里效力,可是,刚刚进门,十名侍卫一个不剩地全被砍了脑袋。皇上如果问起来,他可怎么jiāo代呀?事情紧急,晚一步这些侍卫就没命了。他顾不得皇亲的身份,贝勒的架子,连忙从书房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着:“刀下留人!”来到大帐前,允禟“啪”地一声打下马蹄袖来,唱名报进:“军前效力九贝勒允禟请见年大将军!”
这一声,喊得够响亮的了,可是喊过好久却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反应。大帐内外,静得可怕。允禟心里直觉得一阵怦怦乱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手心里都攥出汗了。这时才听年羹尧在里边说了一句:“请进!”
此刻的允禟,架子不放也得放,他“扎”地答应一声,趋前几步,呵着腰走进大帐,跪下行了参见大礼,起身又打了个千。年羹尧稳坐受礼,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可是他转念一想:假如此时此刻有个心怀异志的人,借着这个由头参他一本,说他目无皇亲,不讲人臣之礼,他又将何以对之?便起身一揖说:“九爷,您这是怎么了?往后您来大帐,不必报名行礼,年某不敢承受。来,给九爷设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