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合掌道:“阿弥陀佛!赏你huáng金一百两,这边一人五两!”
康熙听祖母如此处置,不禁开怀大笑。
小毛子的突然出逃,打乱了钟三郎香堂的叛乱计划,bī得杨起隆急促起事。按他们原来的计划,是要在十三处同时举火的,可是,匆忙之中,只有四处接到了号令,还被图海派出的绿营兵迅速扑灭。而周培公带领的大队人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潞河驿。杨起隆措手不及,只好率众抵抗。他的香堂会众,虽然喝了符水,拜了神明,可是碰上真刀真枪的官兵就全都现了原形,刚一jiāo手就被打乱了阵脚。一个个抱头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眨眼之间,扬起隆的身边只剩下了二百多个死党信徒,被节节bī近的官军,压缩在红果园里。
此时,天将破晓,军师李柱清点了一下人数,又逃亡了一半。连口口声声说要和杨起隆生死相依的吴应熊,也不知逃往何处了。剩下这伙人,七零八散地坐在树下的草丛里,头上冒着热汗,嘴里喷着白雾。人人目光痴呆,个个垂头丧气。杨起隆没想到,三十年苦心经营,却是这样一个下场。真是欲哭无泪,欲逃无门了,只得低下头来,不住地唉声叹气。
突然,他拾起亮光晶莹的宝剑,扫视一下众人:“唉,天丧大明,非人力可以挽回,诸位保重,我去了……”说着,横剑就要自刎。
李柱猛扑上来抱住了他:“少主,您千万不要轻生,天下少了你,大明便永劫不复了。”
就在这时,一个匪徒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少主、军师,不好了,又有一大队官兵开过来了!”
众人静神一听,果然外边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李柱霍然而起,手按腰刀,对大家说:“名位,事已紧急,眼下只有一条出路,有不怕死的跟着我去向图海自首。”
张阁老惊呼一声:“啊!什么?你要送死去吗?”
“对,我们共推一人,假冒三太子的名字去自首投降,官兵必不生疑。这样,咱们少主才可以乘乱秘密逃走,召集香堂会众,东山再起。官军见我们没了主帅,谅也不至于全部杀头。即令死了,还有少主给咱们报仇雪恨。”
张阁老嘿嘿一笑:“算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他最后的“人”字尚未出口,便被朱尚贤从背后一刀捅死。
朱尚贤大叫一声:“谁敢不听,他就是榜样。’
杨起隆站起身来,环环一揖说道:“兄弟们,不要这样,还是死我一人,保护大家的好……”
李柱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少主,你迅速去后面隐蔽,待官兵退了再设法逃出去。别忘了,替我们报仇。”说完,率领众人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喊:“官军听着,我就是朱三太子,愿率部向图海大人投降。你们如果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就在这里全体自杀。你们一个活的也别想抓到。”
外边的官军赶快报告给周培公。周培公派人下令,让匪徒们扔掉武器,整队出来。他派官兵押着这一百来人,向西直门大街走去,又让人去红果园内搜寻一遍,才打马回城。可是那个潜藏在草丛深处的扬起隆,却趁着官军撤退之际,翻出后墙逃走了。
夜间的剿匪行动,进展得十分顺利,图海带着一队亲兵,在长安街来回巡视,总领全城各路人马。只要见到犯夜出来的人,无论有没有红帽子。一律捉拿。天亮之后,又打开西直门,严密盘察过往行人,见周培公押解着俘虏回来,心中一喜,忙打马走了过来,向周培公问了情况,便朝犯人大喝一声:“谁是朱慈炯,站出来回话。”可是连问三声,却并没人回答。图海还在诧异,面前这一百多人突然呼啸而起,一齐扑了过来。原来这伙人,全是跟了杨起隆多年的亡命之徒,知道yīn谋败露,绝无生望,便一齐上来拼命。匆忙之间,图海赤手空拳,与匪徒们展开搏头。幸亏他的亲兵队伍训练有素,刹那间便占了上风,把匪徒们打倒在地又重新捆绑起来。扬起隆的军师李柱仰天大笑:“哈……图海,你想捉到朱三太子吗?他会来找你算帐的!”
图海怒火中烧,一脚把李柱踢倒在地:“贼子休要逞能,告诉你,吴应熊偷了皇上的金箭,又拿了兵部的牌照,也没有逃脱出去。你们那个朱三太子,跑不了的!来人,把他们押下去,听候审讯。”说完,他和周培公一同进宫,向皇上报告了扑灭钟三郎叛乱的经过。他见康熙脸色yīn沉,又叩着头自责地说:“万岁,奴才图海虑事不jīng,奉职无状,走了jian民匪首,求皇上重重治罪!”
“哎?你和周培公用这点人,平定了大乱,有什么罪?朕心中不悦的是小毛子昨夜在乱中被杀了。你们都起来吧,昨夜一共拿了多少人?”
“回万岁爷的话,按犯夜的拿了二千四百人,今天拿到一百一十三个,都是正凶。”
“犯夜的取保暂释,听候勘问!余下的既然是杨起隆的死党,一律腰斩弃市。吴应熊嘛,暂jiāo大理寺看管。”
“扎!”
一夜的残杀,摧毁了扬起隆经营多年的钟三郎会,却也在京城内外,以至皇宫内外,倒处溅满了血迹。康熙命图海总司京城军马,清查叛匪余党,要让京城百姓,迅速安定下来。内宫则由张万qiáng带着几个忠贞的老太监,从内务府敬事房,到各宫各殿,对所有的太监严加清查,挨个盘问。由于养心殿里倒处尸体láng藉,沾满了血迹,康熙带着周培公和何桂柱,移到乾清门的上书房来处理事务。
他刚刚在龙椅上坐下,就见明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万岁!党务札和萨穆哈回来了。”
“啊?!快让他们进来!”
党务札和萨穆哈已完全不能走路,由四个小侍卫架着,脚不沾地抬进了上书房。两个人部是寻常百姓装束,毡帽破败,棉袍开花,萨穆哈一只鞋没了底子,脚后跟冻裂得像小孩子的嘴,正向外渗血。
“你们受苦了”康熙心疼地瞧着两个叫化子似的大臣,说道:“不要慌张,已是到家了,有话慢慢儿说。”
原来,自从那日逃出了娄山关。他们知道,在这云贵以至中原一带倒处都是吴三桂的势力,一直不敢bào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走大路,只好晓往夜行,向京帅逶迤行来。却不料,又在huáng河风陵渡遇上了qiáng盗,盘缠衣服被抢掠一空。二人逃得性命,沿途讨饭,这才来到了皇帝身边。此刻听到康熙这样温和慈祥的抚慰,二人心情激动,竞忍不住在皇上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万岁……吴三桂,他,他反了……折尔肯、傅达礼、朱国治和甘文不……也都遇难了。”二人一边哭诉,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递了上去。康熙一看,原来是吴三桂的讨清檄文和折尔肯,甘文(火昆)等人事先写好的奏折;怎管对吴三桂必反这一点,康熙早已坚信不疑,可是一旦见到实证,却仍不免心中一沉:“嗯,果然来了,好吧。那么我就与你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