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兵凯旋时,亲与将军脱征袍。
写完,将墨汁淋漓的纸递给飞扬古:“飞扬古,这首诗赐与你了。朕决心已定,再不更改。你仍旧率北路大军沿途搜寻包抄,朕也还带着中军督战。你马上传旨,宣召三军千总以上职官到御营来,朕要亲自训诫,鼓舞士气,不达目的,誓不还朝!”
飞扬古用颤抖的手捧着康熙的御赐诗句,热泪夺眶而出,他叩头起身,飞马传旨去了。
昭莫多誓师之后,清军大队人马,在康熙的统率下,继续向草原深处进军。越往前走,越是寒冷,草原上已经到处可见深秋的荒凉。枯草败叶,飞沙走石,打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到夜晚,更是露寒霜冻,在帐篷中的军士们,个个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而且越往前走,离后方越远,多次催促索额图调运军粮,可迟迟就是运不到。勉qiáng来到一点,对几万大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一到就光。飞扬古知道,这是索额图在乌兰布通战役中,把粮食全部调到东边的结果。现在大军西行,粮食接济不上,他又怎敢向皇上奏明呢?只好自己带头,并约束部下,勒勒腰带,减餐减食,拼命赶路。
到了九月初,康熙的中军,只有三天的余粮了,可是离塔米尔却还有十天的路程。北路军飞扬古那里又传来急报,军中已经断粮!康熙看了奏报,苦笑一下对身边的人说:“今儿个是九月初九,京师的人都是登高赋诗,赏jú品蟹,可他们却不知朕和几万将士,在这沙漠瀚海之中饿着肚子打仗。一封封的奏折里,写的是‘恭请圣安’、‘圣安’!唉……”
站在康熙身后的武丹突然说:“主子,这里离甘陕很近,何不就近调粮,为什么要指靠索额图他们万里运粮呢?”
一句话提醒了康熙。对呀,朕在延安、榆林等地有秘密的存粮卫所呀,周培公啊,周培公,你果然是见地深远哪。朕这几天饿昏了头,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武丹,你飞马前去飞扬古军中传旨,让他派一个gān练的人,带着朕的手谕,去陕北调粮,取出粮食来,全部供应北路军。”
“扎!不过,咱们这边吃什么呢?”
“不要那么多的顾虑。飞扬古他们迂回包抄,还要攻城掠地,担子重啊,军士不吃饱怎么打仗?咱们这里好办,即日起,上自朕躬,下至伙夫,每天只供一顿饭,等待索额图的粮食。”
此话一出,满帐篷的人全都跪下了:“皇上,不行啊……即是全军断粮,奴才们全都饿死,主子也不能减食啊……”
康熙把手一摆:“哎,这是什么话。朕不能与军士同甘共苦,这仗还怎么打法?武丹,你快去吧。”
武丹流泪叩头,上马传旨去了。康熙又把中路军将士召来,坐在草地上,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将士们,如今我们大军深入敌境,粮食不继,日子是不好过。可是,朕看了奏上来的邪报,山东、山西和江南今年都是大熟之年。咱们的粮食多得很,只是路途遥远,暂时运不上来。葛尔丹就不同了,他被咱们撵得无家可归,无处可投,他的日子比咱们难受得多。只要咱们咬紧牙根,抗过这一时,就一定能大获全胜,将逆贼一举全歼,不留后患。朕已下旨,把今日随朕出征的人员,全都记名。今日,你们与朕有难同当,他日,朕要与你们有福同享!朕不会忘掉你们的。”
一万多名军士,听了康熙这话,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惊天动地欢呼,也没有令人激动亢奋的呐喊,席地而坐的战士中,发出一阵阵压抑着的哭泣声。康熙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将士们,打起jīng神来。你们是朕亲自统帅的堂堂正正之军,是民族之jīng华,大清之栋梁。别说是暂时断粮,就是没了粮食,朕吃草根,饮冰水,也要与你们一起,血战到底!全军整队,出发!”
众将士早已肃立待令,此刻听康熙下旨,全场一起跪下,高声回答:“扎!”
康熙说到做到,硬是和大家一样,每天只吃中午一餐。就这样,全军饿着肚子,兼程前进,八天后,终于追上了葛尔丹。此刻,双方的军士都已饿得头昏眼花了。说是接敌jiāo战,其实,只是略一jiāo手,便各自鸣金收兵,葛尔丹的残部,已被康熙的中军和飞扬古的北路军团团包围了。
暮色沉沉落下,草原上起了风。突然,从葛尔丹的大营那边,燃起了熊熊大火,霎时间,草原上的枯草败叶,一起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向着清军大营,铺天盖地地烧了过来。正在帐篷休息的康熙皇上,听见外面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以为是敌军前来劫营,提了宝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可是,一见为漫天燃烧的大火,也当时没了主意。
武丹上前一步对素伦说:“素伦,你带上三百名御前侍卫,保护主子,飞马逃避,余下的,全听我指挥扑火,就是在地上滚,也要把火压住,保护主子安全。”
素伦也急了:“武大哥,皇上跟前不能没有你,这里jiāo给我吧!”说完,带领着人就要冲进火海。
忽然,阿秀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只听她大喝一声:“慢!你们不是草原人,不知道厉害。这火只要烧起来,把马跑死也躲不过去。”她一边说,一边“嚓”的一声,打着了火媒,在自己的身边把草点着了。那火迅速蔓延开去,霎时间,就烧出了一片空地。康熙是何等聪明啊,马上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武丹,你们几个迅速传令全军,各自为战,烧出一片藏身的空场来!”
从葛尔丹大营那边烧过来的野火,遇到这荒芜的土地,马上掉转头来,向四野伸展了。全军得救了,康熙激动地抱住阿秀:“小秀,多亏你跟了朕来。不然的话,我们只能在来生相见了!”
夜幕降临了,全军除了康熙的御帐和少数军帐之外,其余的帐篷和军用物资,全都被烧光了。严寒袭击着身着单衣的军士们,他们只好互相偎依着,抵挡这草原之夜的寒凉。康熙静坐在帐篷里,一点睡意都没有。明天,如果明天葛尔丹乘机来攻,将如何应付呢?
半夜时分,突然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侍卫进来禀报:“皇上,北路军年羹尧将军有急事求见!”
此刻康熙最担心的是北路军。一听这话,马上宣召年羹尧进帐,年羹尧报名进见,康熙对这位年轻将领是知道的。他一向身穿白衣白甲白袍,打起仗来,骁勇非常。可是,现在见他被烟熏火燎的,脸上、身上,竟连一块gān净的地方都没有了,康熙皇上不由得一阵心疼:“年羹尧,你们都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年羹尧并没有起身,却又重重地叩了个头说:“奴才年羹尧,特向主子请罪。”
“请罪,请什么罪?你,你慢慢说。”
“回圣上,北路军与回部会师,切断了葛尔丹的逃路。葛尔丹的侄子竖起降旗,归顺朝廷。葛尔丹身边只剩下百十个人,突围不成,他,他吞金自杀了。”
“什么,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葛尔丹已经吞金自杀。现在我军正面,是葛尔丹的女儿钟小珍带的队伍,尚在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