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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邬先生书房论政局 老皇上禁苑议人心
二十八 邬先生书房论政局 老皇上禁苑议人心
四王爷胤祯回到府里,上赶上邬思明、文觉、性音和尚在后花园书房猜枚吃酒。四爷站在窗外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文觉和尚两手各抓一把棋子,让邬思明猜。邬思明微微一笑:“你这是三八之数。”文觉和尚打开手来一看,果然是二十四个。他撤开一把,只把另一只手又伸了出来。邬思明仍旧说:“还是三八之数。”结果一看是个“五”。文觉刚要说不对,邹思明却说,八减去三,不是五吗?性音和尚一看来了兴趣,也顺手抓了一把。邬思明神秘地一笑:“嗬嗬,我这是以不变应万变,还是三八之数。”性音把手伸出来一数,这次是三个加八个,十一个”,在窗外站着的四爷胤祯来了兴趣,他一步跨进房去,伸手抓了几个棋子,伸到邬思明的面前。邬思明一笑说:“哟,四爷来了。您和他们的气数不同,是个九五之数。”胤祯伸出手来,果然手心里攥着四个棋子。这一下,满座皆惊。胤祯更是心头一阵狂跳。因为《易经》中有这么一个卦辞,叫做“九五飞龙在天”。历来的星象家都把九五之数,看做是帝王之数,贵不可言。今天邬先生信口道来,可又不像是开玩笑。难道,他是有意这么说的吗?胤祯正要问话,邬先生却举起了面前酒杯,一仰脖,喝gān了,然后神秘地一笑说:“四爷,二位大师,休问学生是怎么算出来的。其实这只是雕虫小技,拿出来以博大家一笑。不过,四爷凑巧走来,又凑巧抓了个九五之数,却不能不说是天意。”
四阿哥胤祯一向谨慎,听这位邬先生把话越说越明,不由得向窗外看了一眼,却被性音和尚发现了:“怎么,四爷,是不放心外边吗?不是贫僧夸口,有我性音和尚在此,二十丈之内,任何动静都瞒不住我。您老不信?好,我来问四爷:刚才您进园子的时候,是不是在园门口打发了仆人,从园子里的偏门进来,绕过花篱笆墙,穿过竹林才走到这书房门前,停住脚步,又到窗前去看我们几个猜枚?四爷,和尚我说得对吗?”
此言一出,又是举座皆惊。众人都知道,性音和尚武功高qiáng,可是却还不知道他有如此高深的内功造诣,耳目竟然这般灵动。邬思明也放宽了心,往椅子背上一靠,朗声说道:“四爷,学生我苦等多年,不敢明言。今天我斗胆说一句,四爷您天子有份!”
四阿哥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可他却不是野心家。当天子,继承皇位的事他真的是从没想过,今天,突然被点了出来,觉得有点头晕目眩,招架不住了:“邬先生,你,你醉了吗?”
“哈哈……学生清醒得很。我实言相告,如今朝廷上下,只有一个人在醉梦之中。”
“谁?”
“八爷。”
“啊?!此话怎讲?”
邬思明往椅背上一靠,侃侃而谈:“四爷,您仔细想想。如今,太子废了。三阿哥受到严厉的训斥,大阿哥被拘押起来,原因是他用妖法来镇慑太子。皇上怎么想呢?他在痛惜太子!他一直认为太子所以出错,是中了鬼邪,而大阿哥恰巧在这上面出了事,证实了皇上的猜测,在这国家储君究竟让谁当的时刻,在这举国上下,人心浮动的时刻,皇上下令,让百官推荐太子。其实,皇上心中想的,是让大家还来拥戴胤礽,要求让胤礽复位,这样,皇上就有台阶下了。可是八爷不但没看清这一点,却反倒在下边煽动百官,推举他八爷当太子。眼看着八阿哥夺嫡自立的势力这么大,皇上能不起疑心吗?他老人家能不认为,大阿哥的做为,太子的倒台,都是八爷的预谋吗?”
胤祯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这个邬瘸子的见识,果然高人一筹,竟把自己这些天百思不解的事,剖析得这么透彻,这么一针见血。他沉吟着说:“邬先生所言,确实振聋发聩,令人耳目一新。听了邬先生的话,我庆幸自己没有野心,没有在下边做什么动作,不然的话……”
邬思明打断了他的话:“四爷,您没有争权夺位的野心,从眼下说是对的,但从长远说却不对。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居之。大阿哥,三阿哥不去说他们了,八阿哥这次必倒无疑。即令是太子重新复位,他的懦弱,他的刚愎自用,也决不能成事,再次倒台也是定而不疑的。除了他们,皇子中能担天下重任者,只有四爷您了。当然我不是让您立刻有所行动,但你必须有思想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当仁不让。这可是学生的肺腑之言。”邬思明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满屋的人也都不说话了。四阿哥心中是又惊、又喜、又惶恐、又疑虑:天哪,我胤祯果然有天子之份吗?
邬思明说得一点不错,这些天来,北京的官员,全昏了头了。原来依附阿哥党的,扬眉吐气,兴高采烈;原来靠不上阿哥党的,也削尖了脑袋,往阿哥党堆里钻。连上书房大臣佟国维、马齐也抢着凑热闹,一致推举八爷当太子的举荐表章,雪片似的飞向皇宫。这一下,可犯了皇上康熙的忌讳了。他心想,太子再不好,再没人缘,也是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如今,事实证明,大阿哥确实在他身上用了妖法。在这种情况下,朝臣们中一定会有不少人同情太子,为他求情,让他复位。可没成想,除了王掞、朱天保、陈嘉酞之外,京城的文武百官,几乎一边倒的全都拥戴八阿哥。老八一没有赫赫战功,二没有可以夸耀的政绩,办了一次刑部的差事,还弄虚作假。大家伙儿为什么一致推举他,他怎么有这么好的人缘呢?其中必有文章!看来,朕这一著放得对,真心、假心、忠良、jian佞一下全都露馅了。康熙皇上不愧是jīng明过人,心里有了这个底,办起事来,就顺手多了。他把所有举荐八阿哥的奏章,全部留中不发,命人把张廷玉叫来议事,又让人传旨给皇子们,说皇上龙体欠安,令皇子们入宫侍疾。
张廷玉一听说皇上病了,急急忙忙赶来问安,却见康熙皇上正坐在养心殿的暖阁里,神情悠闲地在喝茶呢。再看皇上的气色,红光满面,别说病容了,连倦意都一点没有。张廷玉有些不解,却也不敢问,只好上前叩头请安。康熙却笑着说:“起来吧。廷玉呀,你在朕身边二十多年了,办事一向谨慎。朕打算给你晋升两级,做一品大臣,你看如何呀!”
换了别人,皇上亲口御封,连升两级,高兴还来不及呢,可张廷玉却不这么想。不逢年,不逢节,又不是朝廷的盛典庆祝,好端端的,皇上把我叫来就为这事儿,嗯,太蹊跷了,我不能接受:
“圣上的恩典,奴才感恩不尽。奴才在皇上身边虽然侍候了多年,其实不过是个书吏文办罢了,与国家大事,没有什么建树。请皇上给奴才留下这两级,激励奴才更加努力办差。”
康熙不解地问:“哦,你怎么没有建树?你在朕身边谨慎小心侍候,从不懈怠,这难道不是功嘛。就拿这些天来说吧,三个上书房大臣,只有你一直守在上书房和朕身边。佟国维和马齐,每天来打个照面,请个安,就再也找不着了。朕要他们有什么用呢?”